楊淑婷下班時,天已經擦黑了。幼兒園后門的路燈剛亮,昏黃的光落在水泥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她剛走出大門,就看見劉剛靠在墻上,手里夾著根煙,煙蒂都快燒到手指了——平時他等她,總會提前掐了煙,怕煙味沾到她身上。
“怎么還抽煙?”楊淑婷走過去,伸手想把他的煙打掉,卻被劉剛躲開了。他的臉色不太好,眼底有紅血絲,和平日里笑著看她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淑婷,跟你說個事。”劉剛掐了煙,把煙蒂扔在腳下踩滅,聲音有點啞,沒像往常那樣牽她的手,只是盯著她的眼睛,“我今天跟我媳婦提離婚了。”
楊淑婷的腳步一下子頓住,手里的包差點掉在地上。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半天,才小聲問:“你……你說啥?離婚?”
“嗯。”劉剛點頭,從口袋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煙盒,又想拿煙,被楊淑婷按住了手。“上午我回去跟她吵了一架,把話說開了,我說我跟她過不下去了,要離婚。”
楊淑婷的心跳得飛快,腦子里一片亂。她知道劉剛有媳婦,也知道他們夫妻關系不好——劉剛跟她說過,媳婦在老家帶孩子,兩人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面,早就沒感情了。可她從沒想過,劉剛會真的提離婚,而且這么突然。
“那……她同意了?”楊淑婷的聲音有點發顫,她看著劉剛的眼睛,想從里面找到點猶豫,可看到的只有堅定。
“沒立刻同意,鬧了半天,說要跟我要撫養費,還要分房子。”劉剛的語氣有點煩躁,卻又帶著點松快,“不過我跟她說了,該給的我都給,房子是我婚前買的,她分不走,等她想通了,就去辦手續。”
風從巷口吹過來,帶著點冷意。楊淑婷裹了裹外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又悶又慌。她和劉剛在一起,是因為覺得李計劃對自己不夠關心,覺得劉剛懂她、疼她,可她從沒想過要真的離婚——她不敢想朵朵知道了會怎么樣,不敢想父母知道了會多生氣,更不敢想離婚后,她和劉剛真的能過得好嗎?
“淑婷,”劉剛突然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有點涼,卻握得很緊,“我跟她提離婚,是為了咱們。等我把離婚手續辦了,你也跟李計劃離婚,咱們倆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好不好?”
“我……”楊淑婷想抽回手,卻被劉剛攥得更緊了。她看著劉剛期待的眼神,心里的慌亂更甚,“我還沒準備好,劉剛,這太突然了。”
“突然嗎?”劉剛皺了皺眉,語氣有點急,“咱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等時機成熟了就離婚,一起過日子。現在我已經邁出這一步了,你怎么又猶豫了?”
楊淑婷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想起以前劉剛跟她許的愿,說要帶她去看房子,說要給她一個家,那時候她聽著心里暖,可真到了要兌現的時候,她卻怕了。“我跟你不一樣,”她小聲說,“我有朵朵,她才三歲,她不能沒有媽媽。還有我爸媽,他們要是知道我離婚,肯定會氣病的。”
“朵朵那邊,咱們可以慢慢爭取,如果跟了你,她那么小,以后肯定會接受我的。”劉剛趕緊說,語氣軟了下來,“你爸媽那邊,我去跟他們說,我會跟他們保證,以后好好照顧你和朵朵,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不是那么簡單的。”楊淑婷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劉剛,你有沒有想過,離婚不是說離就能離的。我跟李計劃雖然關系不好,可我們沒吵過架,沒紅過臉,要是突然提離婚,他肯定會問為什么,我怎么回答?”
她沒說出口的是,她還怕——怕離婚后,她成了別人嘴里的“壞女人”,怕劉剛以后會變,怕她和朵朵以后的日子過不好。她在城里孤孤單單的,劉剛是她的依靠,可這份依靠,突然要她賭上整個家,她不敢。
劉剛看著她哭紅的眼睛,心里的急勁也消了點。他松開她的手,嘆了口氣:“淑婷,我知道你有顧慮,可咱們總不能一直這樣偷偷摸摸的吧?我不想每次見你,都要躲著同事,躲著家長;我不想你受委屈。”
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聲音又軟了下來:“我跟我媳婦提離婚,不是一時沖動。我想了很久,我想跟你過正經日子,想每天早上醒了能看見你,想晚上下班能跟你一起做飯,想把你介紹給我媽認識——這些,我都想了很久了。”
楊淑婷靠在墻上,眼淚掉得更兇了。她想起劉剛平時對她的好:早上給她送早餐,晚上接她下班,知道她怕冷,給她買暖手寶;知道她想朵朵,就陪著她,安慰她”。這些好都是真的,可她還是不敢賭。
“給我點時間,好不好?”楊淑婷吸了吸鼻子,抬頭看著劉剛,“我得想想怎么跟李計劃說,怎么跟我爸媽說,還得想想朵朵……我不能這么快就答應你。”
劉剛沉默了半天,點了點頭。他知道楊淑婷的性格,逼得太緊反而不好。“行,我給你時間,”他說,語氣里帶著點失落,“但你別讓我等太久,我跟我媳婦那邊還僵著,我怕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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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沿著小路往回走,誰都沒再說話。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明明靠得很近,卻像是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墻。楊淑婷手里攥著包帶——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選,選劉剛,就要放棄原來的家,面對所有的壓力;不離婚,就要辜負劉剛的期待,失去劉剛的愛與關心,失去這份溫暖。
快到楊淑婷的出租屋時,劉剛突然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盒子,遞給她:“這是我昨天買的,本來想等你開心的時候給你。”
楊淑婷打開盒子,里面是枚銀戒指,上面刻著個小小的“婷”字。“我想跟你說,”劉剛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很認真,“不管你多久才決定,我都會等你。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一時興起,是真的想跟你過一輩子。”
楊淑婷把戒指緊緊攥在手里,心里又暖又疼。她抬頭對劉剛笑了笑,可那笑容里滿是苦澀。“我知道了,”她說,“我會盡快給你答復的。”
回到出租屋,楊淑婷把戒指放在床頭柜上。她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路燈,腦子里全是劉剛的話和朵朵的笑臉。她拿起手機,想給李計劃發個消息,問問他最近怎么樣,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半天,卻怎么也按不下去——她不知道該怎么跟這個名義上的丈夫,說自己要離婚的事。
夜越來越深,楊淑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戒指在床頭柜上,反射著微弱的光,像一個沉甸甸的選擇,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知道,她不能再逃避了,可面對這個選擇,她真的不知道,哪條路才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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