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那份絞盡腦汁、摻足了水分和搞笑元素的政績文書剛送上去沒幾天,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傳來——州府特使不日將抵達清溪縣,實地考察“教化”與“訟獄”成果!
消息傳來,吳良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原地爆炸。他那些“和睦家庭”是蜂蜜換來的,“陽光調解”是靠腎氣論唬人的,“文藝匯演”更是一場鬧劇!這特使一來,豈不是要當場露餡?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吳良在書房里抱頭鼠竄,感覺頭頂的官帽已經在向他揮手告別了,“我那文書寫得天花亂墜,特使一來,看到實際情況,還不把我參到朝廷去?”
柳蕓娘倒是鎮定,一邊替他整理衣冠一邊說:“相公稍安勿躁。事已至此,唯有盡力周旋。將縣衙內外打掃干凈,安排些老實本分的鄉民應對問話,再讓唐公子和金公子收斂些,莫要沖撞了特使。”
“對對對!娘子說得對!”吳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快把唐成和金燦燦給我叫來!”
唐成和金燦燦一聽州府特使要來,也是嚇了一跳。他們倆一個頂著“風流顧問”的名頭,一個背著“破產投資商”的黑歷史,都屬于見光死的類型。
“吳兄,要不……我們哥倆先去山里躲躲?”唐成提議道,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腎。
“躲什么躲!”吳良瞪了他一眼,“特使來了,正是需要你們二位‘臥龍雛鳳’表現的時候!尤其是你,唐賢弟,你那套‘腎氣……’呃,是那套調解說辭,到時候說不定能用上!”
唐成臉都綠了。
金燦燦倒是很快鎮定下來,搖著扇子(竹的)分析道:“吳師兄,當務之急,是做好接待。特使也是人,舟車勞頓,若能將其伺候舒服了,這考察嘛……自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吳良眼睛一亮:“金師弟有何高見?”
金燦燦壓低聲音:“首先,住處要安排妥當。我觀縣衙后廂還有幾間空房,雖簡陋,但可布置得雅致些。其次,飲食需精細。山珍野味管夠,但要以‘品嘗本地風味’為名,不可顯得奢靡。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頓了頓,“得找幾個機靈的,全程陪同,既能展現我縣熱情,又能……適時引導,避免特使看到不該看的。”
吳良聽得連連點頭,覺得這金燦燦關鍵時刻還是有點用的。他立刻下令:全縣衙總動員,大掃除!同時,讓師爺去挑選幾個口齒伶俐、看起來老實的鄉民和衙役,進行緊急“培訓”,教他們如何回答特使可能的問話,核心思想就一個——夸!往死里夸縣太爺治理有方,民風淳樸!
至于全程陪同的“機靈人選”,吳良的目光自然落在了唐成和金燦燦身上。唐成嘴皮子利索,金燦燦見識廣博(雖然用的地方不對),正好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唐成和金燦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上了賊船”的絕望,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幾天后,州府特使——一位姓嚴的推官,帶著幾個隨從,如期而至。這位嚴推官年約四十,面容嚴肅,眼神銳利,一看就是個不好糊弄的主。
吳良帶著全縣衙有頭有臉的人(包括強行堆起笑容的唐成和金燦燦),在衙門口列隊迎接,態度恭敬得如同迎接親爹。
嚴推官只是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嗯了一聲,便徑直走入縣衙,開始考察。
首先看的是縣衙環境和文書檔案。吳良早就讓人把縣衙里外打掃得一塵不染,連那塊“警醒石”都暫時收了起來。卷宗也重新整理過,那些雞毛蒜皮的案子都被巧妙歸類,顯得數量“適中”。
嚴推官翻閱著卷宗,眉頭微蹙,似乎沒發現什么大問題,但也沒表示滿意。
接著是詢問鄉民代表。被師爺緊急培訓過的幾個老農,磕磕巴巴地背誦著“縣太爺愛民如子”、“鄰里和睦”之類的臺詞,眼神躲閃,額頭冒汗。
嚴推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吳良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趕緊給唐成使眼色。
唐成會意,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嚴大人一路辛苦!卑職唐成,忝為縣衙調解顧問。近日剛成功調解一樁積年鄰里糾紛,雙方現已化干戈為玉帛,其樂融融。此皆賴吳大人教化有方,我清溪民風日漸淳樸啊!”他一邊說,一邊暗暗指向那兩個剛剛“被和解”的鄰居。
那兩人接收到信號,趕緊擠出自認為“和睦”的笑容,互相拍了拍肩膀,動作僵硬得像木偶。
嚴推官看了看那兩人不自然的笑容,又看了看口若懸河的唐成,不置可否。
中午的接風宴,吳良費盡心思,既不敢太奢華,又想體現特色。桌上擺滿了山珍野味:清燉山雞、野菌湯、筍干炒肉、蜂蜜烤魚……金燦燦在一旁負責講解,把每道菜都說得天花亂墜,什么“此菌乃云霧滋養,有延年益壽之效”,“這蜂蜜采自深山百花,清心潤肺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