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三響,知府張大人拂袖落座,目光掃過堂下八張榆木案,最終停在林默身上:
”首場考《四書》《五經》義,
第一題——《論語》‘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第二題——《論興修水利與勸農之道》。”
衙役捧來題紙,竹紋浸著墨香。
兩張題紙并排擺放:
第一張寫著“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第二張抄錄著上諭片段:
“農為邦本,水為農本。朕聞江淮之地,旱澇頻仍,民多饑饉,爾等試論興修水利、勸課農桑之道。”
這第二題選得恰到好處:
緊扣”民本”主題,與”民可使由之”形成遞進——既然要”導民”,那就要解決”導什么””怎么導”的具體問題;
水利農商,直指民生根本,考察考生能否將圣人之言落到實處。
林默掃過第二題,眼尾忽然亮了——
水車之策,他在清河縣的田埂上推演過百遍,此刻胸有成竹,反而沉下心先攻第一題。
這題是《論語》老句,縣學教諭去年講過三回,連最迂腐的老童生都能背出朱子注疏:
“圣人教民循禮,不欲其智過鑿。”
眾人聽了,大都松了松肩——這種題,寫熟了套話,保準不跑偏。
鄰座穿玄色華服的陳墨早鋪開紙,筆尖懸在“民”字上方,唇角已噙著笑意,這個他可是背過范文的。
他盯著”民可使由之”五個字,”這是說統治者讓百姓跟著做,不用讓他們知道為什么。”
在這個時代,哪里是是“不用讓他們知道”?分明是“圣人早替他們想好了”。
考場靜得能聽見燭芯爆裂聲。
鄰座傳來陳墨翻書的窸窣聲,筆尖落在紙上發出“沙沙”輕響;
前排青衫生的袍角被風掀起一角,露出他攥著筆桿的手背——指節泛白,顯然已落筆多時。
朱子注疏像道無形的墻,所有人都擠在這堵墻下寫同一種答案。
這道題看似簡單,實則是圣人的“命題作文”。
按朱子的意思寫“教民循禮”,固然穩妥,可連縣學蒙童都能背出這套,如何讓張知府眼前一亮?
林默捏著炭筆的手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