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身的趙寡婦更是擠到人前,尖著嗓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就是!按戶分?天底下哪有這死道理!俺就一口人,出的力是少,可也不能讓俺凍死吧?
七叔公,您得給俺們做主,這章程…它不活絡!不公平!”她說話時,眼睛卻不住地往那堆得高高的煤餅上瞟,眼神里混著算計和不忿。
七叔公站在上頭,花白的眉頭擰成了疙瘩,連連頓著拐杖呵斥:
“反了!都反了!昨日祠堂里怎不見你們吭聲?章程既定,就不能隨隨便便更改!都閉嘴!按冊分發!”
可底下早已吵成了一鍋粥,各有各的理,各有各的委屈,他的呵斥被淹沒在喧囂里,顯得蒼白無力。
花廳里暖爐燒得正旺,熏香裊裊。
王大戶歪在鋪著軟緞的酸枝木躺椅里,瞇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管家王福躬身稟報林家村為分煤餅鬧得不可開交的瑣事。
聽到“吵嚷不休”、“各懷心思”幾個字,王大戶眼皮微微一抬,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慢悠悠地啜了口溫熱的參茶。
“呵…好好得很!”他放下茶盞,聲音不高,卻帶著毒蛇般的陰冷,
“就怕他們鐵板一塊,擰成一股繩。既然各自肚里揣著小算盤,嫌分得少…那老爺我就再給他們添把柴,把這火燒得更旺些!”
他略一抬手,王福立刻湊得更近。
“去,”王大戶聲音壓得更低,眼中閃著算計的寒光,
“找個機靈可靠的人,手腳干凈點,悄悄給那貪小便宜的趙寡婦和那個莽夫林老粗遞個話。”
他頓了頓,語氣里充滿誘惑與輕蔑:
“告訴他們,若是肯暗中給老爺我行些方便,在村里把水攪渾,把‘分配不公’、‘七叔公偏私’這些話散播開來,鬧得越大越好…
事成之后,老爺我賞他們每人現銀五兩!五兩雪花銀,夠他們自家舒舒服服買上幾年的好柴燒了,何必眼巴巴地守著那幾個破黑疙瘩,看人臉色?”
“再,”他臉色驟然一沉,閃過一絲狠厲,
“去把我書房那個紫檀木匣最底層,那份早年兼并西山頭時留下的、印泥模糊、字跡漫漶的舊地契給我翻出來!”
他手指在扶手上重重一敲,“找城里‘妙手張’花些銀子,讓他把‘地下礦藏’四個字,清清楚楚、天衣無縫地給我‘做’上去!要快,要像百十年前就寫在那兒一樣!”
“是!老爺!小的明白!定辦得妥帖!”王福心領神會,連連躬身,倒退著快步離去。
花廳內重歸寂靜,茶香依舊。
王大戶重新瞇起眼,指尖輕輕敲擊扶手,仿佛已看到林家村的“烏金”礦脈,乖乖奉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