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蕭燼接口,語氣平靜無波,“我也以為必死無疑。是石老和阿武拼死將我?guī)С觯妹胤ǖ踝∫豢跉狻;杳栽掠啵叫艳D。”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林昭月能想象其中兇險。她看向他胸口,那里衣衫之下,想必是猙獰的傷口。
“我娘……”她艱難開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個從棺中醒來的人,是不是她?”
蕭燼沉默良久,才緩緩道:“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棺中之人,確是你母親林婉柔的肉身。但醒來的,未必是她的魂魄。”蕭燼的聲音低沉下來,“前朝國師一脈,精通各種詭秘之術。其中有一種禁術,名曰‘借尸還魂’,可將將死之人的魂魄,封入特制的玄冰棺中,以秘法溫養(yǎng),待機緣至時,借血脈至親之血與至陰之物為引,令其‘蘇醒’。”
林昭月渾身冰涼:“所以……我娘她其實早就……”
“十年前梅林血案,你母親確實重傷瀕死。但你舅舅林慕舟,用了某種方法,將你母親一縷殘魂封入冰魄玄棺,沉入黑風山禁地。此事極為隱秘,連慕容垂都被瞞過。”蕭燼頓了頓,“但他沒想到的是,棺中溫養(yǎng)的,或許不止你母親的殘魂。前朝國師一脈的某些存在,可能借此術,將意識也封入棺中,等待復蘇之機。”
“所以醒來的是……”
“可能是你母親殘存的意識,也可能是前朝國師的殘魂,又或者……是兩者的混合。”蕭燼的話讓石室內(nèi)的溫度驟降,“這也是為何,她蘇醒后性情大變,實力暴漲,且對慕容垂下手毫不留情。你母親生前,雖也武功不弱,但絕無那般鬼神莫測的手段。”
林昭月想起棺中人那雙冰冷死寂的眼睛,想起她抬手間滅殺慕容垂的恐怖威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那她為何讓我去幽冥川?”她顫聲問。
“幽冥川……”蕭燼的聲音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凝重,“那是前朝國師一脈真正的祖地,傳說中至陰至寒、連通陰陽兩界的神秘所在。你母親讓你去那里,或許……是想讓你繼承某些東西,又或者,是想用你完成某種儀式。”
他看向林昭月,目光復雜:“林家血脈特殊,你母親那一支,與前朝國師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這也是為何慕容垂不惜一切也要滅你林家滿門——他不僅僅是為了斬草除根,更是想奪取林家血脈中隱藏的秘密,來完成他長生邪法的最后一步。”
真相如驚雷,一道接一道劈在林昭月心頭。她扶著石桌,才勉強站穩(wěn):“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是棋子?我娘的,舅舅的,慕容垂的,還有……你的?”
最后一句問出,石室內(nèi)陷入死寂。
蕭燼面具下的眼睛閉上,又睜開,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疲憊和痛楚:“起初接近你,確有目的。我需要林家血脈開啟禁地,需要找到喚醒你母親的方法,需要拿到前朝國師留下的、可能克制慕容垂邪法的東西。但后來……”他聲音艱澀,“很多事情,超出了預料。”
“比如?”林昭月盯著他,不放過他眼中任何一絲波動。
“比如沒想到你會卷入這么深。沒想到慕容垂的勢力遠超預估。沒想到……”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沒想到我會……”
他沒說完,但未盡之意,兩人心知肚明。
林昭月忽然覺得很累,累到連質(zhì)問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緩緩坐下,看著石壁上跳動的燈焰,半晌才道:“所以現(xiàn)在,你打算如何?繼續(xù)利用我,去幽冥川,完成你的計劃?”
“不。”蕭燼斬釘截鐵,“幽冥川,你不能去。那地方,是十死無生的絕地。前朝國師一脈在那里經(jīng)營數(shù)百年,布下無數(shù)恐怖機關和禁忌之術。即便是我全盛時期,也不敢輕入。你現(xiàn)在去,等于送死。”
“可我娘讓我去。”
“她或許已經(jīng)不是你的娘了。”蕭燼的聲音嚴厲起來,“林昭月,你聽好。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活下去,治好傷,查清真相,為林家報仇。而不是去幽冥川送死!”
“那你的傷呢?”林昭月忽然問,“石老說你用了秘法,強撐著一口氣。你的身體,還能撐多久?”
蕭燼身體微微一僵,沒有回答。
阿七忽然插口,聲音冰冷:“他的傷,比你的毒更棘手。心脈受損,經(jīng)脈盡碎,全靠一口真氣吊著。若無‘九轉還魂丹’的陰丹調(diào)和陰陽,拔除體內(nèi)積存的陰寒死氣,最多……還有三個月可活。”
三個月。
林昭月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她看著蕭燼,這個曾經(jīng)如山般挺拔,如今卻需要倚靠石壁才能站直的男人,忽然明白了為何他眼中總有揮之不去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