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篝火發出細微的噼啪聲,火光在石壁上投出搖曳的影子。林昭月裹著粗糙的皮毛,身體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手腕的傷口在藥粉作用下暫時麻木,但那種陰寒入骨的感覺仍如毒蛇般盤踞在經脈深處。
阿七閉目靠在巖壁上,呼吸均勻得如同沉睡,但林昭月知道她沒有睡著——這個少女的每一寸肌肉都保持著警戒狀態,耳朵微微動著,捕捉洞外每一絲風吹草動。
“你睡不著的。”阿七忽然開口,眼睛仍閉著。
林昭月沉默片刻,低聲道:“太多事想不明白。”
阿七睜開眼,那雙杏眼在火光中映出琥珀色的光澤:“想不明白的事,越想越亂。你現在只需要想一件事——怎么活到明天。”
“你為什么要幫我?”林昭月終于問出盤旋心頭已久的問題,“受人之托?什么人能讓你這樣的高手,冒險從鎮北王府的追兵手里救人?”
阿七撥弄著火堆,火星竄起又落下:“有些債,總是要還的。”她的回答含糊其辭,卻帶著某種沉重的意味。
洞外忽然傳來極輕微的聲響——像是枯枝被踩斷,又像是雪塊從巖壁上滑落。
阿七瞬間彈起,身形如獵豹般悄無聲息地移到洞口,側耳傾聽。林昭月也跟著屏住呼吸,手不自覺摸向懷中錦盒。
“幾個人?”阿七用氣聲問。
林昭月一愣,這才意識到阿七是在問她。她努力集中精神,仔細分辨著洞外的動靜。寒風呼嘯中,確實夾雜著極其細微的腳步聲,不止一人,從東西兩個方向包抄而來,步履沉穩均勻,是訓練有素的好手。
“至少六個,分兩路。”林昭月壓低聲音,自己也驚訝于此刻的敏銳——是連日逃亡磨礪出的本能,還是體內那股陰寒之氣帶來的異變?
阿七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隨即凝重道:“不是普通追兵。腳步落地的方式,是軍中專練的踏雪無痕。鎮北王的暗衛來了。”
她迅速踩滅火堆,洞內頓時陷入黑暗。在最后一點火星熄滅前,林昭月看見阿七從靴筒中抽出一對尺余長的短刃,刃身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光——淬過毒。
“跟我來,別出聲。”阿七拉起林昭月,卻不是往洞外,而是朝洞穴深處摸去。
林昭月這才發現,這洞穴并非死路。在堆放皮毛的角落后方,竟有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縫隙,被巧妙地用石塊偽裝。阿七移開石塊,率先鉆入。縫隙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只能憑觸覺在濕滑的巖壁上摸索前行。
黑暗中,阿七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壓低到幾乎聽不見:“這密道通往后山一處瀑布,水下有出口。但你的傷,能憋氣嗎?”
林昭月咬咬牙:“能。”
“三十息,只要三十息。”阿七頓了頓,“若是撐不住,扯我衣袖,但一旦入水,就沒有回頭路了。”
身后洞穴方向傳來輕微的響動——追兵進洞了。火光重新亮起,有人低聲道:“火堆還是溫的,人剛走不遠!”
“搜!她們跑不了多遠!”
腳步聲在洞內散開,有人朝這個方向走來。林昭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七加快了速度。縫隙越來越窄,巖壁上的水汽越來越重,終于前方傳來隱隱的水聲。轉過一個彎,一道水簾出現在眼前——瀑布后的暗河出口。
“深吸氣,跟我下。”阿七簡短吩咐,率先潛入水中。
林昭月深吸一口氣,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頭頂。刺骨的寒意讓她險些窒息,手腕的傷口浸水后傳來鉆心的疼痛。她咬牙跟上阿七的身影,在漆黑的水中摸索前行。
水下的通道曲折漫長,林昭月感覺肺都要炸開了。就在她幾乎要撐不住時,前方出現微弱的光亮。阿七猛地向上浮去,林昭月用盡最后力氣跟上。
“嘩啦”兩聲,兩人破水而出,重新呼吸到冰冷空氣的瞬間,林昭月劇烈咳嗽起來,眼前陣陣發黑。
這里是一處深潭,四周是高聳的巖壁,瀑布在十余丈外轟鳴而下。天色已近黎明,墨藍的天幕上掛著幾顆慘淡的星。
阿七將林昭月拖上岸,迅速檢查四周。深潭位于峽谷底部,兩側巖壁陡峭如削,唯一的出路是沿著溪流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