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暗沉鐵指環上模糊的徽記輪廓,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在了林昭月(蘇念柔)的眼底,燙得她靈魂都在顫栗。慕容家族!那個與母親遺帕上金線勾勒的血跡輪廓同源的徽記,竟然出現在蘇玉衡心腹管事的手上!這意味著什么?蘇玉衡與慕容垂的勾結,已深入到此等地步?連身邊最親近的辦事之人,都打上了慕容氏的烙印?!
巨大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寒意,讓她坐在八角亭中,手中修理簪子的動作幾乎凝滯。蘇文瑜還在旁邊嘰嘰喳喳地說著閑話,她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那枚指環和它背后代表的可怕含義。
“表姐?表姐?你怎么了?臉色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蘇文瑜終于發現了她的異常,關切地湊過來問道。
蘇念柔猛地回過神,強壓下翻涌的心緒,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沒……沒什么,許是剛才低頭久了,有些頭暈。歇一下就好了。”她必須立刻冷靜下來,絕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哎呀,定是累著了!都怪我,非要你幫我修簪子。”蘇文瑜懊惱地跺跺腳,連忙扶住她,“咱們快回去吧,你好好歇著。”
蘇念柔順勢起身,由蘇文瑜攙扶著,慢慢走回竹韻軒。一路上,她低垂著眼睫,心中卻已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個送食盒的管事,姓甚名誰?在府中任何職?與蘇玉衡關系有多近?那指環是身份象征,還是某種信物?必須弄清楚!
回到竹韻軒,打發走憂心忡忡的蘇文瑜,蘇念柔立刻將自己關在房內。她需要時間消化這個驚人的發現,并重新評估眼前的局勢。蘇玉衡是慕容垂核心黨羽的可能性急劇上升,那么這座尚書府,簡直就是龍潭虎穴的最中心!她之前的每一步,都可能是在刀尖上跳舞!
接下來的兩日,蘇念柔表現得愈發安分守己,甚至稱得上深居簡出。對蘇文瑜的來訪,她也借口身體不適需要靜養,婉言推拒了幾次,以免言多必失,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將所有精力都用于暗中觀察和思考。
她開始更加留意每日清晨那個送食盒的管事。通過幾日的仔細觀察和旁敲側擊地從春桃、秋月口中套話,她終于摸清了一些信息。那管事姓錢,是蘇玉衡外書房的二管事,專門負責蘇玉衡書房一應的飲食起居和部分緊要文書的傳遞,是蘇玉衡極為信任的心腹之人,在府中地位不低,連李嬤嬤見了他都要客氣幾分。
錢管事……慕容徽記指環……蘇念柔幾乎可以肯定,此人絕對是慕容垂安插在蘇玉衡身邊、或者至少是雙方緊密聯系的的關鍵人物!那條每日清晨送食盒的路線,或許不僅僅是送飯那么簡單,很可能是一條傳遞機密信息的特殊通道!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滋生——能否從錢管事身上打開缺口?哪怕只是窺得一絲線索?但此舉風險極大,一旦被察覺,便是萬劫不復。
她需要一個絕佳的、不引人懷疑的時機。
機會,總是在不經意間降臨。這日傍晚,天空忽然陰沉下來,烏云低垂,悶雷滾滾,眼看一場暴雨將至。府中仆役紛紛忙著收拾晾曬的衣物、關閉門窗,一片忙亂。
蘇念柔站在窗前,看著驟然變色的天空,心中忽然一動。暴雨……混亂……這是否是天賜良機?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小丫鬟驚慌的呼喊:“不好了!二小姐養的那只雪團兒跑到前院方向去了!快去找找!要是沖撞了老爺或者貴客可不得了!”
雪團兒是蘇文瑜極寵愛的一只波斯貓,通體雪白,性子驕縱,時常亂跑。蘇念柔眼中精光一閃!機會!
她立刻推開房門,對慌作一團的春桃、秋月急聲道:“我也去幫忙找找!前院路徑復雜,你們熟悉,分頭去找,我去那邊花園看看!”她指的方向,恰好是錢管事每日送食盒必經之路附近的那片小花園!
不等丫鬟反應,她已提起裙角,快步沖出了竹韻軒,融入漸起的狂風之中。
“姑娘!姑娘!下雨了!您快回來!”春桃、秋月在身后焦急呼喊,但蘇念柔充耳不聞,身影很快消失在假山花木之后。
她并非真的去找貓,而是直奔那個小花園。此刻烏云壓頂,天色昏暗,仆役們又因即將到來的暴雨而行色匆匆,正是制造“意外”的絕佳時機!她要賭一把,賭錢管事明日清晨依舊會準時出現!她要提前熟悉環境,尋找最合適的“意外”地點!
她冒著漸起的狂風,快步穿過回廊,來到那片小花園。花園此時空無一人,只有風聲呼嘯,吹得花木瘋狂搖曳。她迅速來到靠近夾道口的月洞門附近,仔細觀察地形。這里有一處拐角,視線受阻,且地上一塊青石板有些松動……
正當她蹲下身,假意系鞋帶,實則用手帕丈量那塊松動石板的縫隙時,身后忽然傳來一個低沉而略帶詫異的聲音:
“蘇姑娘?您怎么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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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柔渾身一僵,心臟幾乎停止跳動!這個聲音……是錢管事?!他怎么這個時候會在這里?!
她猛地回頭,只見錢管事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手中并未提食盒,而是拿著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尺許長的卷軸,正用那雙精明的眼睛,帶著一絲探究和警惕看著她。他今日未穿管事服,而是一身深灰色勁裝,更顯干練,左手小指上,那枚暗沉鐵指環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被發現了!還是在如此敏感的地點和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