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憤怒,不是疑惑,而是…憐憫。
像看一個瘋子。
吳良驚醒了。
渾身冷汗,心跳如鼓。
窗外天色微明,晨鐘從遠處的相國寺傳來,悠長而沉重。
他坐在床上,喘息了很久。
那個夢…太真實了。
真實得像一面鏡子,照出了他這些年的所有荒唐。
早膳時,柳蕓娘察覺他神色不對。
“夫君,沒睡好?”
吳良搖頭,沉默地喝粥。粥很燙,燙得他舌尖發麻,但那種痛感,反而讓他清醒。
“夫人,”他突然開口,“你說…‘天授神機’,到底是什么?”
柳蕓娘一怔:“怎么問這個?”
“我昨晚做了個夢,”吳良放下碗,“夢見我把現代…哦不,把我那些‘奇思妙想’帶到朝堂上,結果被當成妖人。”
柳蕓娘看著他,眼神復雜:“夫君終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你的那些‘神機’,在大宋…可能一文不值。”
這話像一盆冷水,從吳良頭頂澆下。
但他沒有反駁,而是認真地問:“為什么?”
柳蕓娘放下筷子,緩緩道:
“夫君,我問你幾個問題。”
“第一,你造琉璃,需要什么?”
“石英砂、純堿、高溫爐…”
“高溫爐的炭從哪來?”
“買…”
“炭從礦山挖出,需要礦工;運到京城,需要車夫;燒制需要匠人…這些人都要吃飯穿衣。你算過嗎,你燒一爐琉璃,背后是多少農人種的糧、織的布在支撐?”
吳良愣住了。
他沒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