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鬧劇（第1頁）

自吳庭入住，清溪縣衙便似那暑天里捂餿的飯食，表面尚可，內里卻是一日怪過一日。

這日清晨，吳良尚在榻上與周公私會，便被一陣尖細的吟誦聲驚醒。但聞窗外有人抑揚頓挫念道：吾日三省吾身，堂兄身為父母官，豈可貪戀衾枕之溫？當效仿古人聞雞起舞，方不負圣恩，不負黎民啊！

吳良掀被坐起，只覺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推開窗欞，果見吳庭一襲青衫，立于院中那棵歪脖子羅漢松下，正對著一卷破舊書冊念念有詞。晨露未曦，他那張白凈面孔在薄霧中更顯陰柔。

庭弟倒是勤勉。吳良咬著后槽牙道。

吳庭聞聲轉身，恭謹一揖：堂兄謬贊。小弟既在堂兄麾下效力，自當以身作則。堂兄請看，他指著那羅漢松虬結的枝干，此松生于巖隙，仍奮力向上，恰如堂兄當下處境。小弟已為它取名勵志松，愿與堂兄共勉。

用罷那清湯寡水的早膳，吳良正欲前往二堂處理公務，吳庭卻又尾隨而至。

堂兄且慢。吳庭自袖中取出一卷竹紙，雙手奉上，此乃小弟連夜草擬的《清溪縣衙革新十策》，請堂兄過目。

吳良展開一看，險些氣笑。但見那竹紙上用劣墨寫著：

一曰減膳。除堂嫂外，眾人膳食再減三成，以養清廉之氣。

二曰節用。衙中筆墨皆以清水稀釋三倍使用，年省墨錠二十。

三曰止娛。嚴禁衙內弈棋、聽曲等無益之舉，違者罰俸。

。。。。。。

十曰勤勉。每日卯時點卯，遲到者須立勵志松前自省一個時辰。

荒唐！吳良將竹紙拍在案上，筆墨稀釋，還如何書寫公文？卯時點卯，讓那些住得遠的衙役如何趕得及？

吳庭面不改色，尖聲道：堂兄息怒。公文重在內容，字跡模糊些，正顯我輩不尚虛華。衙役趕不及，正可激勵他們就近賃屋，還能帶動縣中屋舍租賃，此乃一舉兩得！

正爭執間，唐成揉著惺忪睡眼踱了進來。今日他換了件月白長衫，雖已漿洗得發舊，仍刻意保持著風度。見二人爭執，便勸道：吳兄何必動怒？吳賢弟也是一片赤誠。這《十策》雖略顯嚴苛，然其心可嘉啊！

話音未落，金燦燦也哭喪著臉進來：庭弟，今日廚娘說粥里連米粒都要數著放了，這。。。。。。這實在難以下咽啊！

吳庭正色道：金兄豈不聞天將降大任乎？昔年范文正公劃粥斷齏，終成一代名臣。我等正當效仿先賢！說著又從袖中取出個小布袋，此乃小弟特制的勵志粉，乃是將麥麩、豆渣與少許鹽巴炒制磨粉，佐餐最是養人。

金燦燦接過袋子，嗅了嗅，臉色愈發難看。

這時，柳蕓娘帶著丫鬟春香從后院過來。今日她發間簪著朵新鮮的絹花，襯得面色愈發紅潤。吳庭立即迎上前，躬身道：堂嫂今日氣色極佳，這朵醉芙蓉正配堂嫂雍容之態。小弟適才已吩咐廚下，特意為堂嫂燉了銀耳蓮子羹，用的是上等通江銀耳。

柳蕓娘微微頷首：有勞庭弟費心。瞥見吳良手中竹紙，問道，這是？

吳良正要訴苦，吳庭已搶先道：回堂嫂，不過是些節儉用度的小建議。堂兄勤政愛民，小弟理當為堂兄分憂。

柳蕓娘聞言，對吳良道：夫君，庭弟也是一片好意。如今衙內用度確實緊張，能省則省才是正理。說罷，便扶著春香的手往偏廳用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