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歸墟在望（第1頁）

我是在一種近乎虛脫的昏沉中醒來的。四肢百骸如同被拆開重組過一般，酸痛難忍，靈覺更是枯竭得如同龜裂的河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識海深處的刺痛。冰原的寒氣無孔不入，即便裹緊了薄毯，依舊凍得我牙齒打顫。

意識回籠的瞬間，我猛地側(cè)頭看向身旁。玄蒼依舊靠坐在冰巖下，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但呼吸悠長平穩(wěn)，眉宇間那股瀕死的灰敗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他睡著了，是真的睡著了，而不是昏迷。

懸著的心，終于重重落回實處。我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將積壓在胸口的巨石吐了出來。他還活著，這就夠了。

我掙扎著坐起身，動作牽扯到酸痛的肌肉，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環(huán)顧四周，天色已經(jīng)大亮，依舊是那種死寂的、透明的藍，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我們所在的這片冰巖凹陷，勉強擋住了寒風(fēng)，但依舊冷得徹骨。

玄蒼的傷勢穩(wěn)住了，但遠未痊愈。極光靈韻雖然中和了九幽反噬最狂暴的部分，保住了他的根基，但經(jīng)脈和神魂的損傷，需要漫長的時間來溫養(yǎng)。而我自己，也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必須盡快離開這里，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讓他徹底恢復(fù)。

我強撐著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開始收拾所剩無幾的行囊。干糧幾乎見底，清水也所剩不多。前路漫漫，物資匱乏得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睦麆Α?/p>

正當(dāng)我憂心忡忡時，玄蒼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眸中初時還有些迷蒙，隨即迅速恢復(fù)了清明，銳利如昔，只是眼底深處帶著重傷后的虛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他看向我，目光在我疲憊的臉上停留片刻。

“醒了？”他聲音低啞，卻比昨日有力了許多。

“嗯。”我點點頭，走到他身邊蹲下，“感覺怎么樣？”

“無礙。”他習(xí)慣性地吐出這兩個字，試圖撐起身子，卻牽動了內(nèi)傷，悶哼一聲，眉頭蹙緊。

“你別動！”我急忙按住他的肩膀，“傷還沒好，逞什么強！”

他看了我一眼，沒再堅持，重新靠回去，閉目調(diào)息了片刻，才緩緩道：“此地不宜久留。需盡快抵達北海之極。”

“我知道。”我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可是你的傷……”

“行走無妨，調(diào)息需靜處。”他打斷我，語氣平靜，“北海之極附近，或有可供棲身之所。”

見他心意已決，我也不再勸阻。我知道，停留在此，風(fēng)險更大。我將他扶起，將最后一點干糧和清水遞給他。他默默接過，慢慢吃著，動作依舊有些吃力，但氣息在緩慢恢復(fù)。

吃完東西，我們再次踏上征程。玄蒼的腳步比昨日穩(wěn)健了不少，雖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扎實。我緊跟在他身側(cè)，時刻注意著他的狀況。我們之間依舊沉默，但一種劫后余生的默契和難以言喻的親近感，在無聲中流淌。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在這片仿佛沒有盡頭的冰原上艱難跋涉。天氣變幻莫測，時而晴空萬里，刺目寒冷；時而暴風(fēng)雪肆虐，天地一片混沌。我們靠著玄蒼豐富的經(jīng)驗和精準的推演，避開了一處處隱藏的冰縫和可能發(fā)生雪崩的區(qū)域，也幸運地找到了一些冰層下的暗河，補充了飲水和食物（依舊是那些冰髓魚和耐寒的根莖）。

玄蒼的傷勢在緩慢恢復(fù)，臉色一天天好轉(zhuǎn)，但動用靈覺時依舊會引發(fā)劇烈的咳嗽和內(nèi)息紊亂。他大部分時間沉默前行，偶爾會指點我如何在這極端環(huán)境下運用靈覺感知危險、如何更有效地利用星輝護體。他的指點依舊言簡意賅，卻每每切中要害，讓我受益良多。

我則負責(zé)更多的瑣事：尋找避風(fēng)處、融化雪水、準備食物。雖然笨手笨腳，卻也漸漸熟練起來。夜里，我們依舊擠在狹小的冰洞或巖縫中過夜。玄蒼布下的結(jié)界越來越穩(wěn)固，驅(qū)散寒意的效果也好了許多。有時半夜醒來，我會發(fā)現(xiàn)他身上蓋著那件薄毯，而我這邊，結(jié)界的光芒總是更溫暖一些。

這種無聲的照顧，讓我心里暖烘烘的，又有些酸澀。這老妖怪，別扭得很。

這天，我們正行走在一片相對平坦的冰原上，天空突然陰沉下來，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地壓著，仿佛要塌下來一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壓抑感。

“要變天了。”玄蒼停下腳步，抬頭望天，眉頭微蹙，“風(fēng)暴將至，且……非同尋常。”

我心中一緊，順著他目光望去，只見遠方的天際線上，墨色的云團正在瘋狂匯聚、旋轉(zhuǎn)，隱隱有雷光閃爍，散發(fā)出一種毀滅性的氣息。那不僅僅是風(fēng)雪，更像是一場……天災(zāi)？

“怎么辦？”我緊張地問。

玄蒼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最終定格在遠處一座如同利劍般直插云霄的巍峨冰山。“去那里。山體背風(fēng)處，或可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