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神色復雜地笑了笑,慈愛地撫了撫朱高熾的頭。
“事情沒那么簡單。勛貴之間盤根錯節(jié),即便他們自身清白,但為了昔日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有所隱瞞,也是人之常情。”
“況且改革已經推行,事情大體過去了,何必再揪住不放?”
朱高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朱元璋卻略帶感慨道:
“其實今日見到那名老兵,朕反而有些欣慰。”
“欣慰?”朱高熾更加不解。
“你自小長在燕王府,是皇室子孫,恐怕也未曾真正到貧苦百姓家中看過吧?”
朱高熾回想片刻,確實沒有,但仍說道:
“在書院時,姐夫曾讓我們去家境貧寒的同窗家中幫忙。”
“嘿,你也不想想,北平城郊不少田地都是你爹的,租給百姓耕種,租子不高。能讓孩兒去書院讀書的人家,哪會是真正的窮苦人家?”
朱高熾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類似的話,何秋也曾說過,只是他當時未能完全理解。
“朕年少時家境貧寒,后來當過和尚、做過乞丐,一路走來,有些事不提也罷——易子而食在當年也是常事。”
“待朕坐了天下,有次出宮巡視,撇下隨從,只帶幾名護衛(wèi)去了真正的百姓家中。那情形與元末時相差無幾,朕心中實在不甘!”
“你可知道,那戶農家連過夜的糧食都沒有,茅草屋頂破漏,一旦下雨便四處漏風。”
“而且出來接待朕的只有男丁,不見女眷,你可知這是為何?”
朱高熾遲疑道:
“是因為男女授受不親,女眷需要回避嗎?”
朱元璋對此不屑一顧。
“別聽那些讀書人胡說八道,民間百姓真正懂這些的有幾個?女眷難道不下地嗎?若是回避了,誰來打豬草?就像裹小腳,你可曾聽聞尋常農家女子裹腳?就連你祖奶奶,當年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不也未曾裹腳?”
“那究竟是為何?”
朱元璋語氣低沉地答道:
“因為沒有衣裳可穿啊!”
朱高熾大為震驚,他萬萬沒想到竟是這個緣故。他一直以為師兄陳四維的家境已經夠差了,卻未曾聽聞竟窘迫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