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吳良揣著兩貫錢和一顆滴血的心,以及娘子“少飲酒、早歸家”的殷切叮囑,帶著師爺和兩個(gè)衙役,蔫頭耷腦地去了城東李員外家。
李員外家果然是高門大戶,張燈結(jié)彩,賓客盈門。吳良這七品縣令的到來,引得主人殷勤接待,將他請到了上座。
一坐下,看著滿桌的雞鴨魚肉,蒸的、煮的、炸的、燉的,香氣直往鼻子里鉆,吳良的眼睛瞬間就直了。穿越過來一天多,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他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官威儀態(tài),等主人一聲“請”,立刻筷子如飛,目標(biāo)明確,直奔那油光锃亮、顫巍巍的紅燒肘子而去。
同桌的皆是本地有頭有臉的鄉(xiāng)紳,起初還拘著禮節(jié),互相敬酒,說些場面話。可見到父母官如此……豪放不羈的吃相,一個(gè)個(gè)都有些傻眼。只見吳良左右開弓,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啃完肘子啃燒雞,吃完鯉魚舀羹湯,忙得不亦樂乎,連話都顧不上說。
“咳咳,縣尊老爺……”旁邊的王員外試圖敬酒。
吳良嘴里含著肉,含糊地“唔”了一聲,舉起酒杯隨意沾了沾唇,立刻又瞄準(zhǔn)了一盤晶瑩剔透的水晶肴肉。
李員外臉上的笑容有點(diǎn)僵硬,但還是努力維持著熱情:“老爺喜歡這肴肉?是家里廚子的拿手菜,您多吃點(diǎn),多吃點(diǎn)……”
吳良用力點(diǎn)頭,用實(shí)際行動(dòng)表示肯定——他又夾了三片,直接塞進(jìn)嘴里。
師爺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幾次在桌下悄悄拉吳良的官袍下擺,都被吳良無情地甩開。拉什么拉!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這可能是他未來一個(gè)月唯一一頓像樣的肉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賓客開始互相走動(dòng)敬酒。吳良吃得差不多了,打著飽嗝,心滿意足地靠在椅背上,感覺人生終于又有了點(diǎn)滋味。就在這時(shí),李員外端著酒杯,笑瞇瞇地湊了過來。
“縣尊老爺,今日招待不周,還望海涵。”李員外客氣道。
“周到!相當(dāng)周到!”吳良拍著圓滾滾的肚子,真心實(shí)意地稱贊。
“老爺滿意就好。”李員外話鋒一轉(zhuǎn),壓低了聲音,“說起來,小老兒還真有一件小事,想請老爺幫幫忙。”
吳良的飽嗝瞬間卡在了喉嚨里。來了!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筵席!他立刻警覺起來,坐直了身體,臉上的滿足感換上了(自以為)精明的神色:“哦?何事?李員外但說無妨,只要不違背律法……和本官的良心,都好商量。”他默默在心里補(bǔ)充了后半句。
李員外搓著手,笑容更加殷切:“是這么回事,小老兒在城西有片桑林,與隔壁趙鄉(xiāng)紳家的林地挨著。這地界嘛,年深日久的,有點(diǎn)模糊。前幾日,趙家非說我家桑樹過了界,占了他家三分地,為此爭執(zhí)不下。您看……能否請老爺明日派人去勘驗(yàn)一下,給斷個(gè)明白?這點(diǎn)小意思,不成敬意……”
說著,李員外袖口一動(dòng),一個(gè)沉甸甸的小銀錠就要滑出來。
銀光一閃,吳良的眼睛也跟著亮了一下,但隨即,柳蕓娘那似笑非笑的臉龐和書房里那塊嶄新的搓衣板,如同冷水澆頭,讓他瞬間清醒。
他猛地往后一縮,動(dòng)作幅度之大,差點(diǎn)從椅子上翻下去,連連擺手,聲音都變了調(diào):“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李員外被他這過激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手里的銀子遞出去不是,收回來也不是。
吳良喘了口氣,義正辭嚴(yán)(帶著點(diǎn)心有余悸):“李員外!你這是什么意思?本官身為父母官,為民斷案,分內(nèi)之事!豈能收受你的錢財(cái)?你這是要陷本官于不義啊!”他心里在滴血:我的銀子啊!到嘴的鴨子飛了!
李員外懵了,這吳縣令昨天在公堂上不是還暗示“加錢”嗎?怎么今天轉(zhuǎn)性了?他試探著問:“那……那桑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