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幽州,白日雖已有了些許暑氣,但夜晚依舊涼意沁人。
邊軍大比在即,虎賁軍主將趙起將軍與帥司吳大帥相繼動身前往冀州平虜原,邊寨正將也帶領精銳參賽,整個北疆防線一時顯得有些空虛。
這仿佛一種誘人的信號,讓某些蟄伏在陰影里的勢力開始蠢蠢欲動。
幽州城的深夜,萬籟俱寂,唯有更夫那單調而悠長的梆子聲,伴隨“小心火燭”,間隔許久才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著,更添幾分寂寥。
城西官糧倉區域,更是靜得可怕,高聳的倉廩在稀薄的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黑影,如同沉默的巨獸。
“吱呀——”
一聲輕微到幾乎難以察覺、卻又格外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
糧倉厚重的側門,竟被從內部悄無聲息地推開一道縫隙。
陰影中,人影綽綽,卻無半點人聲。
緊接著,一輛輛蒙著深色厚布的馬車,如同從地下鉆出的幽靈,車輪都用軟布包裹,碾過青石路面時只發出沉悶的微響,依次駛到倉門口。
早已等候在此的勞力們,如同訓練有素的工蟻,沉默而迅捷地將一袋袋沉甸甸的糧包搬運上車。
整個過程中,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糧袋摩擦的沙沙聲。
陰影里,一道裹在暗色披風中的身影靜靜佇立,正是幽州城內有頭有臉的官員長史蘇騫。
他不放心手下人來,親自來督辦此事,可見其重視與緊張。
夜風拂過,蘇騫不由裹緊了披風,o臉上平日那副慈眉善目的面具早已卸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掩飾的焦躁和眼底深藏的狠厲。
他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心腹催促道:“快,再快點兒!天亮前必須全部出城,裝船起運!”
望著在黑暗中高效運轉的隊伍,蘇騫眼中兇光閃爍,心中暗道:“秦猛啊秦猛,若非你斷人財路,嚴查邊貿,我等何須行此險招?
這偌大的邊軍,這幽州地界,豈是你一個驟起的武夫能一手遮天的?待這批糧草,物資順利脫手,換得金銀,草原豺狼會慢慢與你計較!”
一車車糧食,在夜幕的掩護下,如同流淌的暗河,悄無聲息地駛出幽州城,直奔城外僻靜的碼頭。
他們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他們并未察覺,在更高的屋脊陰影處,以及更遠的河道蘆葦叢中,早有數雙銳利的眼睛,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甚至在他們開始行動前,這群勞力之中就有人無意或有意,消息就已經通過特殊渠道泄露了出去。
當夜,幽州城內最繁華的明月樓后院,一只經過特殊調教的信鴿撲棱著翅膀,悄無聲息地融入夜空,朝著鐵血軍寨的方向疾飛而去。
這正是前兩日,軍寨把調教好的一批鴿子送來,并在此處建立養殖基地,組建飛鴿傳訊通道。
次日,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城門在沉重的吱嘎聲中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