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閣內(nèi),玄鳳那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危機留下的陰霾尚未完全散去,空氣中依舊殘留著淡淡的藥味和一種無形的緊繃。
白鳳留下的安神湯藥在爐火上溫著,裊裊白氣帶著苦澀的清香。
玄鳳在青芷的精心照料下,雖未蘇醒,但氣息總算趨于平穩(wěn),那令人心悸的顫抖停止了,只是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眉宇間鎖著深深的疲憊與脆弱。
蕭辰盤膝坐在靜室的軟榻上,雙目微闔,帝經(jīng)的金色光芒在識海中緩緩流轉(zhuǎn),如同溫潤的溪流,小心翼翼地修復(fù)著強行共鳴帶來的神魂創(chuàng)傷。
每一次運轉(zhuǎn),都伴隨著細微的刺痛,如同無數(shù)根細針在輕輕扎刺,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距離院試,只剩下不足十日。
案頭堆積的經(jīng)義典籍和策論范文,此刻仿佛重若千鈞。
紫霞宮的謎團、玄鳳的傷勢、蕭家重建的瑣碎、新犁推廣的后續(xù)…樁樁件件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著他,牽扯著本就所剩無幾的精力。
更遑論這決定“小三元”能否圓滿的院試大關(guān)!時間緊迫,壓力如山。
“大人,”
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柳溪草堂那邊傳話,柳老召集所有弟子,即刻前往草堂考校功課,不得有誤。”
蕭辰緩緩睜開眼,金色的光芒在眼底一閃而逝,隨即被深沉的疲憊取代。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識海中的刺痛和胸腹間隱隱的悶痛:“知道了。”
聲音帶著重傷未愈的沙啞。
柳鴻儒的考校,素來以嚴苛刁鉆聞名。
值此院試臨近的當口,突然召集,其用意不言自明——便是要在最后關(guān)頭,用最嚴厲的火爐,淬煉掉所有浮躁與僥幸,檢驗弟子們的真才實學(xué)!
對蕭辰而言,這本是查漏補缺、夯實根基的良機。
然而此刻,他重傷未愈,神魂受創(chuàng),連日奔波勞心耗神,狀態(tài)可謂跌至谷底。
梟默默地遞上一件干凈的外袍,低聲道:“大人,您的傷…”
“無妨。”
蕭辰打斷他,眼神卻異常沉靜。
他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接過外袍披上,遮掩住內(nèi)衫上因方才神魂刺痛而滲出的冷汗。
“走吧,莫讓先生久等。”
他深知柳鴻儒的性子,越是推諉,越是顯得心虛。
柳溪草堂。
春日的暖陽透過疏朗的竹影,在古樸的庭院里投下斑駁的光點。
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草木清氣,本該是清幽雅致之所,此刻卻籠罩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肅殺氛圍。
正堂內(nèi),柳鴻儒端坐于上首的太師椅上,面容清癯,目光如古井寒潭,平靜無波地掃視著下方垂手肅立的弟子們。
他今日穿著一件半舊的深青色儒衫,更顯身形瘦削挺拔,如同崖邊孤松。
那股不怒自威的宗師氣度,壓得堂內(nèi)鴉雀無聲,連呼吸都刻意放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