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不怒自威的宗師氣度,壓得堂內鴉雀無聲,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陳文彥站在弟子前列,身姿挺拔,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自信。
他目光低垂,眼角的余光卻飛快地掃過門口,當看到蕭辰在梟的陪同下,臉色蒼白、腳步略顯虛浮地走進來時,他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快意和幸災樂禍。
“弟子來遲,請先生恕罪。”
蕭辰走到堂中,對著柳鴻儒躬身行禮,聲音平穩,卻難掩中氣不足的虛弱感。
柳鴻儒的目光落在蕭辰臉上,那毫無血色的蒼白和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憊,讓他古井無波的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但隨即便恢復了深邃的平靜。
他并未苛責遲到,只淡淡開口:“歸位。”
蕭辰依言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柳鴻儒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以及旁邊陳文彥等人或同情、或擔憂、或幸災樂禍的視線。
無形的壓力,如同潮水般涌來,擠壓著他本就脆弱的神經。
“院試在即,諸生當知,文章之道,首重根基。”
柳鴻儒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金石般的冷硬,“根基不牢,縱有奇思,亦是沙上筑塔,頃刻即傾。
今日考校,不考辭藻華麗,不考機巧詭辯,只問義理根本,策論之基!”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掃過眾人:“題目有二。”
“其一,論《春秋·昭公四年》‘鄭伯克段于鄢’之微言大義。須辨‘克’字深意,析鄭莊公之用心,論兄弟鬩墻之禍根。”
“其二,策論題:‘論州縣胥吏之弊與澄汰之策’。”
“限時一炷香。各自尋位,落筆!”
題目一出,堂內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
陳文彥眼中也閃過一絲凝重,但隨即被強烈的自信取代。
《春秋》本就以微言大義、晦澀難解著稱。
而“鄭伯克段于鄢”這一段,更是公案中的公案!
一個“克”字,歷代大儒爭論不休,是兄弟相殘?是君主平叛?還是隱含褒貶?
鄭莊公究竟是隱忍的梟雄,還是陰險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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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母武姜、其弟共叔段,又扮演了何種角色?
此非死記硬背可解,需對春秋筆法、禮制崩壞、人倫綱常有極深理解,方能條分縷析,言之有據!
稍有不慎,便可能失之偏頗,落入窠臼!
而策論題“州縣胥吏之弊”,更是務實到了極點,也尖銳到了極點!
胥吏,乃官府辦事之具體執行者,位卑而權重,盤根錯節,素有“官如流水吏如鐵”之說!
其盤剝百姓、欺上瞞下、舞文弄墨之積弊,人人皆知,卻如同附骨之疽,難以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