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放榜（第1頁）

寅時，夜色未褪，貢院街已被人潮吞沒。

青石板路上回蕩著無數靴底碾過碎石的細響，窸窣中透著一股焦灼。

賣早食的攤販縮在街角，蒸籠里溢出的白氣剛升騰而起，便被學子們身上散發的緊張氣息沖得七零八落。

林大山如一座鐵塔般釘在老槐樹下，粗糲的手掌

周名道則在他身旁不停踱步，指尖無意識地反復摩挲著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每一次抬頭望向那扇緊閉的朱漆儀門，瞳孔都會不受控制地緊縮一下。

唯有林默不同。

他斜倚著斑駁的槐樹軀干，晨風撩起他洗得發白的青衫下擺。

那雙過于清澈的眼睛平靜地掠過面前攢動的人頭——

那些或蒼白或漲紅的臉龐，那些因緊張而咬破的嘴唇，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方巾——最終落在遠處那座沉默的照壁上。

“鐺——！”

辰時正刻，貢院方向傳來一聲清越的云板響。

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間躁動起來。

“要張榜了！”

“前面的別擠！”

“勞駕，讓一讓！”

人潮開始向前涌動，如同決堤的洪水。

周名道猛地抓住林默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皮肉：

“林兄，我們往前擠！”林大山則用寬闊的脊背為兒子頂開一條縫隙，古銅色的后頸上青筋暴起。

而在這一片混亂中，林默只是輕輕撥開周名道汗濕的手掌，用腳尖點了點地面：

“不必急。該看到的，總會看到。”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盆冷水，澆熄了周名道眼底的慌亂。

就在這喧囂鼎沸之中，誰也沒有留意到，貢院街對面，那座最氣派的“望江樓”頂層，臨街的軒窗悄然開啟了一道縫隙。

一雙深邃而威嚴的眼睛，正透過縫隙，靜靜地俯視著下方這場決定無數人命運的喧鬧。

窗后之人，正是奉旨南巡、途經此地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兼翰林院掌院學士陳望道。

他今日偶然起意憑窗遠眺，卻不想，正趕上了這地方學政放榜的一幕

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面空白的照壁，等待著決定命運的榜單。而在那高高的軒窗之后，一場意外的觀察，也即將開始。

書吏正將大紅榜文緩緩展開，粘貼。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

他面上依舊平靜，甚至比周圍人都要鎮定，但唯有他自己知道，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指尖已微微冰涼。

他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院試策問中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