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德安府城仍籠罩在深沉的夜色中,貢院街卻已被人流與燈火照得如同白晝。各
式燈籠在晨風中搖曳,將考生們或緊張或疲憊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林默與周名道在客棧門口匯合,正要隨著沉默而緊張的人潮向貢院走去,一個帶著幾分譏誚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喲,這不是咱們的‘府案首’林默么?”
二人回頭,只見陳墨一身簇新的寶藍色綢衫,在一眾樸素打扮的考生中格外扎眼。
他慢悠悠地踱步上前,目光在林默半舊的青布長衫上打了個轉(zhuǎn),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多日不見,林兄這身打扮,倒是一如既往的樸素。”
林大山眉頭微皺,正要開口,林默卻已平靜還禮:“陳兄。”
周名道冷哼一聲,側(cè)身半步,將林默稍稍擋在身后。
陳墨不以為意,反而湊近一步,壓低聲音:
“聽說林家村的水車還真讓你建成了?連知府大人都上了奏折?”他不等林默回答,自顧自地輕笑一聲:
“不過林兄,科場不比鄉(xiāng)野,光會擺弄些木頭榫卯可不行。今日這院試,可是要見真章的。”
他話中帶刺,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林默臂彎間的考籃,仿佛想從中窺探些什么。
周名道忍不住反唇相譏:“陳兄有閑心關(guān)心他人,不如多想想自己的經(jīng)義文章可曾溫習透徹。”
陳墨臉色一沉,正要反駁,貢院方向傳來三聲低沉的云板響。
他立刻收斂了神色,深深看了林默一眼,丟下一句“那就考場見真章吧”,便轉(zhuǎn)身快步匯入人流。
林大山望著陳墨的背影,重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人群開始移動,向著那座籠罩在晨曦與燈火中的貢院緩緩涌去。
院試規(guī)格遠非府試可比,流程嚴格分為三天兩場。
首日正場考四書文一篇、五經(jīng)文一篇,并賦得五言八韻試帖詩一首;間隔一日后,。”
穿過“龍門”,按照準考證驗明正身、差役便引導他們沿著狹窄的通道,尋找自己的號舍。
空氣中彌漫著陳年墨汁、汗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霉味,混合成一種令人心神緊繃的氣息。
找到“辰字叁拾柒號”牌匾,林默彎腰走進那僅容一桌一凳的逼仄號舍。
所有考生皆已按號入舍,沉重的木柵門自外落鎖,將每一間狹小的號舍隔絕成獨立的方寸天地。
林默靜坐其中,將筆墨紙硯在狹小的板桌上依次排開,閉目凝神。
當開考的云板聲清脆響起,劃破貢院上空的沉寂時,他已然心如止水,仿佛外界所有的質(zhì)疑與喧囂,都已隔絕在那小小的號舍之外。
驟然,三聲云板清脆擊響,在黎明的寂靜中格外刺耳。
隨即,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林默睜眼望去,只見兩名身著號衣的巡視兵丁,正一前一后,高舉著一面寬大的木牌,沿著號舍間的狹窄通道緩步而行。
木牌之上,以工整的館閣體書寫著本次正場的試題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