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剛透出些灰白,寒氣刺骨,枯草尖上凝著毛茸茸的霜花。
林大山吸了口涼氣,腰眼那股熟悉的酸疼直往上鉆。
他咬著牙,把勁兒憋在胸口,仔細將一件洗得發白、肘部打著厚補丁的粗布褂子慢慢抻平。
周氏把一小塊用干凈麻布裹了好幾層的五花肉塞進他手里,嘴唇動了動,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他爹…腰當心些…”
她頓了頓,又不安地問:
“真…真不用去打壺店里清酒?蘇先生是讀書人,怕瞧不上咱這自家釀的濁酒吧?”
林大山搖搖頭,語氣卻沉甸甸的:
“默娃子說了,蘇先生不講究這些。
自家釀的,雖濁,是份心意。店里酒貴,咱眼下……置辦不起。”
他拍了拍腰間那個刷洗得露出原木色的舊葫蘆,里面裝著林默之前釀的“冬釀”。
林默站在一旁,看著父親吸氣時肩膀不自然地繃緊,注意到他舊褂子肘部磨薄又結實的補丁。
沒說話,只是默默上前一步。
父子倆一前一后,踩著凍得硬邦邦、咯吱作響的土路,往村西頭那間孤零零的茅屋走。
快到門前,林大山腳步頓了頓,扭過頭,黝黑的臉上帶著少有的局促,壓低嗓子:
“待會…見了先生,爹要是嘴笨說岔了,你…你機靈著點。”
林默喉嚨發緊,重重“嗯”了一聲。
茅屋的木門虛掩著,比往日齊整。
林大山抬手,有些遲疑地叩了叩門板,發出“篤、篤”的悶響。
“進。”
里頭傳來一個清朗平和的聲音,沒了往日醉后的沙啞混沌。
推門進去,門軸發出“吱嘎”一聲刺耳的摩擦。
蘇文淵已立在屋中。
他今日須發修剪得整齊,穿著一身洗得發白卻漿燙平整的青布長衫。
屋里原本混雜的酒氣被一股淡淡的墨香取代,破舊的木案擦得干凈,上面規整地放著幾本書和一方舊硯。
他正挽著袖子,慢條斯理地研墨,陽光從破窗欞漏進來,照見空氣中浮動的細微塵粒。
林大山看得一愣,下意識就扯著林默要往下拜,話也說得有些磕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