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念一生,他便不再猶豫。
他翻出家中瓦缸底那半袋陳年糙米,米粒干癟,還混著些糠皮。
這是蝗災后全家省下來的口糧。
周氏端著補了一半的襪子從里屋出來,看見他搬米袋,手在圍裙上絞出個濕痕:
“默兒…這米是留著熬粥的…你、你要做啥?”
林默直起腰,掌心沾著缸灰,卻笑得沉穩:
“娘,我想釀壇酒。”
“釀酒?”周氏的聲音陡然拔高,手里的襪子掉在地上,
“這糧食可金貴了!你瘋了?”
“不是瘋。”
林默彎腰拾起襪子,放在她膝頭,
“這酒,不是為了解饞,是給蘇先生的。
先生對咱家有恩,如今他…成天泡在劣酒里,傷身又傷心。
我想試著釀點順口些的,或許…能讓他好受點。
糧食是金貴,可恩義更重。兒子有分寸,絕不會糟蹋。”
周氏看著兒子沉穩的神色,聽著他提及“恩義”二字,
想到蘇先生間接的恩情,再想到兒子這些日子表現出來的能耐,她默默點了點頭,
“唉…既是給蘇先生的…你…你可仔細著點,別……別糟踐了……”
父親林大山在一旁悶頭編草鞋,一直沒吭聲。
等林默開始洗米上甑,他便放下手里的活,
蹲到灶膛前,默默添起柴火,火光照著他黝黑沉默的臉。
“想酒勁足,曲要好,發酵提純也得講究。”
林默腦子里過著前世零碎的知識。
沒現代家伙什,只能土法上馬。
他仔細淘洗糙米,上甑蒸得米香四溢。
可火候沒掌握好,邊緣一層米稍稍糊了點鍋底,帶著點焦香。
他把米飯攤在洗凈的竹匾上晾到溫熱,拌上從村里賣酒的林老頭那撿來的酒糟渣子(里頭有天然酵母)。
又摻了點自己用發芽糙米磨的粉(模仿麥芽糖化),鼓搗出一種“米糠混合曲”。
這法子比尋常麥曲更利于出酒,興許能更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