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村子另一頭。
高墻大院的王家宅邸內外,死一般寂靜。
連看門狗都耷拉著腦袋趴在角落,不叫一聲。
王富貴失魂落魄地站在自家田埂上。
往日站在這兒,放眼是綠油油、預示財富的麥苗。
如今只剩一片枯黃,滿目瘡痍。
他固執(zhí)地堅信林默用的是“不入流的邪術”,更打骨子里不屑于聽從一個黃口小兒的指揮。
因此,當初林默組織全村熬藥潑灑時,他非但不參與,反而叉著腰,對惶惑的長工佃戶厲聲呵斥:
“都給我站?。≌l也不準去!
一群沒腦子的蠢貨!
跟著個毛沒長齊的娃娃瞎胡鬧!
潑些污穢不堪的臟水,就想擋蝗神的天威?
簡直是癡人說夢!不知所謂!”
他選擇了自認為最“正統(tǒng)”、最“體面”的方式——
讓家丁敲響破鑼,讓佃戶們揮舞著枯樹枝,在田埂上點燃幾堆半干不濕、只會冒出嗆人濃煙卻無甚作用的草垛。
他以為,憑借這點動靜,足以震懾所謂的“蝗神”。
然而,在真正的、鋪天蓋地的天災面前,他這些手段蒼白、無力得近乎可笑。
于是,當遮天蔽日的第二波蝗群如同死神般再次撲來時。
王家這片未曾受到絲毫“污穢”保護的、已經(jīng)遭受過第一輪蹂躪的“潔凈”之地,
迎來了毀滅性的、徹底的、毫無保留的終極掃蕩。
蝗蟲們毫無顧忌,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瘋狂地、貪婪地啃噬著一切還能稱之為綠色的東西。
這一次,它們再無任何忌憚,因為這里沒有那股讓它們厭惡、驚慌的刺激性氣味,只有…食物。
王富貴呆呆站著,像尊泥塑。
眼前田野徹底淪為死地,麥稈光禿禿杵在龜裂土里,一絲綠意都尋不見。
一陣風吹過,卷起枯葉塵土,也帶來…遠處林家村方向隱約的、劫后余生的歡呼聲?
那聲音極其微弱,卻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進他的耳朵,直刺心窩!
他身子晃了晃,手指猛地摳進身邊樹干,木刺扎進指甲縫卻渾然不覺。
一股冰涼從腳底竄上,四肢發(fā)僵。
但隨即,這冰涼發(fā)酵、沸騰,化為滔天怨毒!
他猛地轉過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剜向林家村的方向。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面部肌肉因極度的憤怒而扭曲變形,顯得異常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