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小心地將半干的煤餅放進新砌的爐膛,在下面仔細塞滿蓬松的干茅草和細松針。
他用火折子點燃干草,橘黃的火苗倏地竄起,噼啪作響,青白色的濃煙彌漫開來,帶著柴火味,暫時蓋住了石炭的生澀氣。
一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地盯著那簇躍動的火焰。
周氏雙手緊緊攥著圍裙一角,林大山也強撐著坐直了身子,渾濁的眼睛一眨不眨。
茅草和松針燒得極快,火苗漸漸矮下去,最后閃爍幾下,徹底熄滅,只在爐底留下灰白的余燼和幾點微弱的紅光。
爐口的熱氣迅速消散,寒意重新襲來。周氏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嘴角無力地耷拉著。
林大山重重靠回炕頭,喉結滾動,滿臉失望。
就在沮喪幾乎把人淹沒時,林默卻猛地俯下身,眼睛死死盯住爐膛深處那塊被余燼烘烤得隱隱發(fā)黑的煤餅。
煤餅被灰埋住的一角,毫無征兆地透出一星極其微弱、卻異常固執(zhí)的暗紅。
那紅色正緩慢地向外擴散,所過之處,黑色迅速褪去,變成一種深沉而均勻的、讓人心安的紅光!
不過短短十幾息工夫,整個煤餅竟已通體暗紅透亮,像一塊被地火煅燒的石頭!
呼——
一股沉穩(wěn)、持續(xù)而灼人的熱浪,猛地從爐口而出!
伴隨著一種霹靂霹靂的燃燒嗡鳴!先前嗆人的煙霧早已消失無蹤,只有爐口上方空氣因高溫而微微扭曲,偶爾飄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淡青色煙縷。
火,真的燒起來了!
“熱了!哥!餅子紅了!好暖和!”小丫第一個驚喜地叫起來,凍得通紅的小手迫不及待地伸到爐口上方,持續(xù)的熱流讓她舒服地瞇起眼。
“真…真著了?!這火…怎么這么穩(wěn)當?連煙都沒了?!”周氏幾乎撲到爐邊,伸手在爐口試探,那充沛而穩(wěn)定的熱氣讓她凍僵皸裂的手背感到一陣刺痛的暖意,眼眶瞬間就紅了。
這實實在在散發(fā)出來的熱量,在這透骨的寒夜里,比什么都珍貴!
林大山掙扎著拄棍下地,林墨趕忙站起扶著父親,父親將手輕輕搭在林墨肩膀上,佝僂著腰湊到近前,
然后盯著爐膛里那塊穩(wěn)定燃燒、散發(fā)著溫暖熱量的暗紅煤餅,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響動,激動得半晌才擠出一句:
“…好…好火…真是好火啊…”
周氏回過神,趕緊去廚房拿來那個豁口的陶罐,手忙腳亂地架在爐子上,從院里水缸舀水添進去。
不過片刻功夫,罐里就傳出輕微的滋滋聲,緊接著,一串串細密的水泡爭先恐后地冒上來。
沒過多久,小半罐水就咕嘟咕嘟地翻滾沸騰起來!這速度,比平時用大灶燒柴快了一倍不止!
“開了!這么快就開了!”周氏的聲音因為激動和難以置信而變了調(diào)。、
在這滴水成冰的節(jié)氣里,尋常人家燒開一鍋水,得費大力氣,添好幾次柴,等上小半個時辰。全家老老少少的,就指望著那口滾燙的熱水熱湯吊著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