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宏端著茶杯,指尖在杯壁上輕輕蹭了蹭,適時補充道:“上次我跟龍哥一起來拿這批仿瓷,也聽見他跟老鬼吵,說‘老鬼你壓價壓得這么狠,是不是跟軍政府有私下渠道,把好貨都留給軍政府了’,我當時勸他別亂猜,六爺跟老鬼是老交情,哪能有這事,他還瞪我,說‘你懂什么,軍政府給的價,比六爺高多了,跟著六爺干就是浪費時間’。”
這話像一把火星,“噌”地一下扔進了寸文山心里的油桶,瞬間就燃了起來。他“咚”地一下把茶杯砸在茶桌上,茶水濺出來,灑在桌布上,暈開一大片深色的印子,連旁邊的花生碟都晃了晃:“好個龍楚雄!我待他不薄,他竟然敢勾結軍政府,還敢說我不行了!這白眼狼!”
老鬼見狀,趕緊又添了把柴,語氣卻裝作勸和的樣子:“六爺您別氣壞了身子!龍楚雄也就是嘴上厲害,不一定真敢跟軍政府合作。”
“不過,他最近總往旺角賭場跑,我聽賭場的伙計說,他跟一個穿黑衫的男人走得特別近。”
“穿黑衫,胳膊上有疤?”寸文山猛地抬頭,眼里的冷意像淬了冰,能凍死人。
雷坤派來的人跟他說過,龍楚雄接觸的“軍政府探子”,就是這副模樣!
怎么連老鬼這個老逼都知道了?
合著他是最后一個知道的大傻逼?
“對對對!就是他!”老鬼趕緊點頭,臉上露出“您也知道這事”的驚訝表情,像是找到了佐證,“那男人還跟龍楚雄說‘有批好貨,想找個靠譜的人合作,利潤少不了你的’,龍楚雄當時就點頭了,說‘明天這個時候,還在賭場巷口見’!”
寸文山沒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心里的疑云徹底散了。
雷坤的人、老鬼、段景宏,三個人說的話,細節都能對得上,連“穿黑衫、胳膊有疤”的人都一致,龍楚雄就算長了一百張嘴,也百口莫辯了。
他猛地站起身,茶杯被他帶得晃了晃,茶湯灑了一地:“走,回府!”
老鬼趕緊跟著站起來,還想再留兩人喝杯茶,遞上幾句軟話:“六爺,再喝杯茶唄?這普洱還沒泡透呢!”可寸文山根本沒回頭,腳步又快又沉,徑直往鋪子門口走。
段景宏跟在寸文山身后,路過柜臺時,眼角的余光掃過柜面上的仿瓷碗。
碗身上的青花還沒畫完,是老鬼自己畫的,歪歪扭扭的,跟他仿的差遠了。
他抬頭看了眼鋪子門口的天,晨霧已經全散了,太陽照在地上,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老鬼站在鋪子門口,看著寸文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
龍楚雄,誰讓你每次來都跟我吵著要漲利潤,還總擺著“寸文山親信”的架子,這下有你好受的!
剛才的話除了軍政府探子外,其他的都是他編的。
他也猜到了段景宏不會揭穿他,畢竟少一個人,剩下的那個人就會跟寸文山更親嘛
嘿嘿,龍楚雄,讓你總壓老子的價,老子弄死你!
段景宏跟著寸文山走出老遠,還能感覺到背后老鬼的目光。
他看著寸文山緊繃的肩線,心里卻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