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迎面吹來,帶著街邊緬式茶館飄來的茶香,卻吹不散她心里的緊繃。
剛才段景宏的話像警鐘,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盯梢太流于表面了。
路過水果攤時,她瞥見那個穿灰布褂子的老板正收拾攤子,蘋果被裝進竹筐里,在燈籠光下泛著紅亮的光。
她沒停留,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得趕緊到賭場,看看龍楚雄有沒有跟不該接觸的人碰面。
跑過拐角時,她差點撞到一個推著自行車的小販,對方罵了句緬語,她也沒回頭,只是加快了速度。遠處的賭場方向傳來隱約的喧囂聲,骰子碰撞瓷碗的脆響、賭徒的吆喝聲,隔著幾條街都能聽見、
那聲音在平時聽著只是嘈雜,此刻卻讓沐孟蓮的心更沉了。
她想起寸文山剛才的眼神,想起段景宏的提醒,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腰間的短刃。
要是龍楚雄真跟軍政府的人有牽扯,她必須第一時間阻止,哪怕動手,也不能讓寸文山的擔心變成現實。
燈籠的光在她身后退成模糊的光斑,沐孟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老街深處,只留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漸被賭場的喧囂吞沒。而她沒看見,在她跑遠后,段景宏站在寸府的月亮門后,輕輕收起了臉上的擔憂,指尖的釉料被風吹得微微發干。
他知道,自己這幾句話,已經把沐孟蓮的警惕徹底勾了起來,接下來,就等龍楚雄自己走進那個早已布好的局里。
夜幕徹底裹住果敢老街時,旺角賭場的霓虹燈才真正活過來。
門口“旺角”兩個紅漆大字裹著粉紫色燈管,閃得人眼睛發花;門內的吊扇吱呀轉著,卻吹不散滿屋子的煙味、汗味和劣質香水味,混著骰子撞瓷碗的“嘩啦啦”聲、賭徒的嘶吼聲,像一鍋沸騰的濁水。
龍楚雄坐在最里側的骰子桌前,面前的錢堆已經壘到能擋住半張臉。
緬幣用橡皮筋捆著,疊成三摞,還有幾枚銀元散在旁邊,是剛才贏來的“彩頭”。
他左手夾著煙,煙蒂快燒到指尖了也沒察覺,右手攥著個骨制骰子,在掌心轉得飛快,眼神死死盯著桌中央的瓷碗,通紅的眼底滿是亢奮。
“買定離手!開了啊!”荷官是個穿花襯衫的緬甸漢子,胳膊上紋著半截蛇,手里的瓷碗晃得人頭暈。
周圍的賭徒往前湊了湊,有人把最后幾張緬幣拍在“小”上,有人咬著牙押“大”,只有龍楚雄沒動,直到荷官要蓋碗的前一秒,他才把手里的骨骰子往“大”上一扔,跟著拍出一疊緬幣:“再加五百!還買大!”
周圍有人倒吸涼氣。
這已經是他連贏的第五把了。
剛才那個輸光了錢的老頭蹲在桌角,盯著龍楚雄的錢堆咽口水;穿露臍裝的女人湊過來,想搭著他的肩膀說句軟話,被他不耐煩地揮開:“別擋著老子看碗!”
女人悻悻地退開,嘴里嘀咕著“贏了錢就裝大爺”,龍楚雄卻沒聽見。
他滿耳朵都是骰子在碗里滾動的聲響,像在敲他的神經。荷官掀開碗的瞬間,他猛地站起來:“三個六!大!老子又贏了!”
錢被推過來時,他隨手往堆上一扔,煙蒂“啪”地彈在地上,踩滅時才發現煙盒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