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把整理好的案卷往桌上一放:“成了!都弄完了!”
“行了,都別忙了。”王保山拍了拍手,“案卷我明天一早給段廳送過去,通行證和器材小張小李也弄妥了。”
“今兒個不加班了,都回家歇著,明天一早七點,在市局門口集合,咱直接去車站,坐最早的一班車去打洛,再從打洛過境。”
“得嘞!”眾人齊聲應(yīng)著,收拾好東西往外走。
小張和小李勾著肩,嘴里還念叨著明天要帶啥;老吳拎著保溫杯,腳步都輕快了;葉瀾滄拿出手機,給家里發(fā)了條“明天出差”的消息。
王保山鎖上門,回頭看了眼辦公室。
桌上的案卷碼得整整齊齊,地圖上的“臘戍”被畫了個紅圈,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暖融融的。
他深吸一口氣,心里頭那股子懸著的勁兒總算落了地。
明天,就能朝著景宏的方向走了。
夜,葉瀾滄推開家門時,院子里的石榴樹正落著花,粉白的花瓣飄在青石板上,像撒了層碎雪。
葉南詔蹲在葡萄架下,手里捏著支細毛刷,正給個斷了頸的青瓷瓶補釉,釉色是淡淡的天青,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
白天她已經(jīng)跟父親說過要去緬甸的事,父親當時沒多猶豫就應(yīng)了,這會兒看他慢條斯理修著瓷瓶,倒像是早把這事擱在了心尖上。
“爸。”葉瀾滄把公文包往石桌上一放,聲音比平時輕了些。
她知道父親修文物時最忌打擾,也知道他心里有數(shù)。
葉南詔沒回頭,指尖的毛刷蘸著釉料,小心翼翼往瓷瓶的斷口處填:“回來了?桌上有涼湯,先喝口。”
他眼尾的皺紋里沾著點釉料,像落了點青灰,卻半點沒影響專注,“明天動身的事,都敲定了?”
葉瀾滄愣了愣,端起涼湯喝了口,綠豆的清甜味壓下了一路的燥:“您咋知道王隊他們定了時間?”
“你下午打電話說要晚歸,提了句‘明早集合’,還能有啥。”葉南詔把毛刷往釉料碟里一放,直起身揉了揉腰,接過女兒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早上你跟我說要去臘戍,我就把工具箱收拾了。”
“你說的那地方,我二十年前去過,跟那兒的博物館館長是老交情,他懂當?shù)氐拈T道,能幫上忙。”
其實白天葉瀾滄跟他說時,還捏著把汗,怕他嫌遠嫌險,沒成想他聽完就往屋里轉(zhuǎn),沒過會兒拎出個舊木箱。
是他裝修復工具的箱子,鎖扣都擦得發(fā)亮。
這會兒聽他重提,葉瀾滄心里一暖:“您真不覺得麻煩?那邊條件苦,還不一定安全。”
“苦啥?”葉南詔擺了擺手,跟白天一樣的話,此刻聽著更實在,“當年去蒲甘修壁畫,住的是漏雨的土屋,吃的是拌沙子的米飯,不也過來了?”
他往屋里瞥了眼,那舊木箱還立在墻角,“再說,能護住那些沒被糟踐的文物,能把段家那小子平平安安接回來,比啥都強。”
父女倆就著夕陽坐在院里,葉南詔又說了些臘戍的舊事。
哪兒的集市能淘著老物件,哪家的茶館老板藏著好茶葉,還有他那博物館館長朋友,當年倆人蹲在佛塔下拼碎佛像,拼到后半夜就著月光啃干餅,說得活靈活現(xiàn)。
葉瀾滄聽著,想起白天父親說“正好去看看老朋友”時的模樣,嘴角也跟著松快。
正聽著,就見父親話頭一轉(zhuǎn),盯著她笑:“說起來,你也不小了,三十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