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寸府靜得能聽見墻角蟋蟀的叫聲,青石板路上還沾著凌晨的露水,泛著冷光。
寸文山和沐孟蓮的腳步聲剛消失在走廊盡頭,段景宏就睜開了眼睛。
他深刻地清楚自己拿出了寸文山的那些名單后,警方一定會漸漸地把寸文山身邊的這些個資源都鏟除掉。
而伴隨著這些資源渠道一點點被拿下,寸文山的猜忌也必定會像藤蔓一樣瘋長,遲早纏到自己身上。
他側躺著,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的粗布床單。
臥底這幾年,他早已習慣了在黑暗中保持警惕,習慣了在笑臉背后藏著算計,可每次想到要把懷疑引到龍楚雄身上,心里還是像被針扎一樣疼。
龍楚雄雖然急躁、愛抱怨,卻是個實打實的“直腸子”。
幾年前他剛加入團隊時,就是龍楚雄代為引薦,而跟其他人相比較而言,龍楚雄是最為單純的。
段景宏想要讓寸文山徹底不再懷疑自己,那也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讓寸文山懷疑別人!
而龍楚雄,就是最佳人選。
“對不住了,龍哥。”段景宏在心里默念,眼眶有些發熱。
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他翻了個身,腦海里開始盤算明天的計劃。
明天要跟龍楚雄去給老鬼送貨,龍楚雄必然會抱怨老鬼壓價,這正是他挑撥的好機會。
他要讓老鬼覺得龍楚雄不僅不懂事,還可能因為不滿而跟警方勾結;要讓寸文山聽到風聲后,越來越懷疑龍楚雄。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第一縷晨光透過破洞的窗戶照進來,落在段景宏的臉上。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愧疚,緩緩坐起身。
新的一天開始了,他的“表演”,也該開始了。
果敢老街巷口的米線攤冒著熱氣,賣水果的李伯已經開始擺攤位,看到段景宏和龍楚雄路過,眼神不動聲色地掃了他們一眼,又低頭繼續擺蘋果。
“媽的,這老鬼也太不是東西了,又壓了咱們半成利潤,再這么下去,咱們連買釉料的錢都不夠了!”
“六爺也是,為啥還放利潤啊?咱還活不活了啊?”龍楚雄跟在段景宏后面,手里攥著個皺巴巴的煙盒,嘴里念念叨叨,“上次我就跟六爺說,別跟這老東西合作,他倒好,還覺得老鬼靠譜,我看他就是被老鬼騙了!”
段景宏放慢腳步,假裝整理背上的布包。
布包里是昨晚趕制的兩件仿清青花碗,他故意把釉色調得比平時更亮,就是為了讓老鬼更看重他的手藝。
“龍哥,別這么說,老鬼現在是咱們唯一的出貨渠道之一,真把他惹急了,咱們更麻煩。”他聲音壓得很低,卻剛好能讓前面不遠處的老鬼鋪子伙計聽見,“再說,六爺心里有數,他也不容易。”
“不容易?我看他就是膽小!”龍楚雄嗓門更大了,“上次老鬼把咱們的貨壓了半個月才給錢,六爺都沒說什么,換了別人,早就跟他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