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一個少年,臉上還帶著打架留下的青腫痕跡,眼神桀驁不馴;最小的那個,吸溜著鼻涕,怯生生地看著他。
“都坐好。”
蕭辰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孩子們下意識地、笨拙地尋找著自己的位置,擠在那些破舊的條凳上。
蕭辰拿起講臺上那本沾滿油漬、邊角卷起的《千字文》,隨手翻開一頁,指著上面墨跡模糊的一行字:“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誰來告訴我,何謂‘宇宙’?何謂‘洪荒’?”
一片死寂。
最大的少年梗著脖子,一臉“這有何難”的不屑,粗聲道:“宇宙就是天上地下!洪荒…洪荒就是老早老早以前!書上就這么寫的!”
其他孩子茫然地點頭附和,或者干脆一臉懵懂。
蕭辰又拿起一塊放在角落、用來壓紙的黑色石鎖,問道:“此物重幾何?若想將其抬起,需用多大力氣?”
孩子們面面相覷,無人能答。
那石鎖看著就沉,誰管它多重?
至于力氣?使勁抬唄!
蕭辰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位王先生身上,帶著冰冷的審視:“王先生,你授業多年,可曾教他們辨星辰方位?可曾教他們識節氣農時?可曾教他們算日常用度?可曾教他們寫一封通順的家書?”
王先生額頭冷汗涔涔,支支吾吾:“這…這…辰少爺,族學向來只授圣賢經義,教人明理…這些…這些微末雜學,恐…恐非正道…”
“正道?”
蕭辰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凌厲的鋒芒,在破敗的學堂里回蕩,“只知死背‘天地玄黃’,卻不知頭頂星空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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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空談‘仁義禮智’,卻算不清家中幾斗米糧!
只知搖頭晃腦念‘之乎者也’,卻寫不出一封報平安的家書!
此等‘正道’,能強族乎?能興家乎?能保我蕭氏子弟,在這世間安身立命乎?”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砸得王先生面無人色,也砸得角落里幾個聞訊趕來的守舊派族老臉色鐵青。
其中一位須發花白的族老,是蕭守財的遠房堂叔蕭守拙,仗著輩分高,忍不住站出來反駁,聲音帶著倨傲:
“辰哥兒!你雖立下大功,但族學之事,自有成規!
圣賢之道,乃立身之本!
你所謂那些雜學,不過是奇技淫巧,商賈賤業!學之何用?
徒亂人心志,荒廢根本!莫要忘了,你如今功名在身,靠的也是這經義文章!”
“靠經義文章?”
蕭辰猛地轉身,蒼白的臉上因激動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眼神卻銳利如刀,直刺蕭守拙,“敢問守拙族老,若無算術,如何厘清族產賬目,防蛀蟲貪墨?
若無識文斷字、通曉實務,如何打理家族產業,開源節流?
若無格物致知之精神,如何改良農具,造福鄉梓?
若無強健體魄、明辨是非之心,如何護佑宗族,免遭宵小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