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比喻生動恰切,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當下士子或泥古不化、或盲目求新兩種弊病。
再看到“臣嘗見老農治畎畝,旱則引渠,澇則疏浚,此乃真知‘器’之用”一段,周學政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考生竟以老農種田為例,言之有物,這絕非閉門讀書的學子能憑空想出的,字里行間透著躬身實踐的底氣。
尤其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器可利人亦可害人。君子之要,在明道以馭器,知時以應變”的結語,
將主題從“治水”升華至“治國”,格局宏大,且緊扣“君子不器”的本意,卻又賦予了嶄新的、充滿活力的闡釋。
周學政沉吟片刻,提筆在卷首寫下評語:
“識見超卓,理實相生。非深于閱歷者不能道。”
隨即,他用青筆在這份朱卷上畫了一個醒目的圈(表示取中),并親手將其置于“擬取”卷冊的最上方。
他并不知道這份優秀試卷的作者,正是昨日那個最早交卷、氣度沉靜的青少年。
但一種直覺告訴他,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而此時,貢院外,夜色中的德安府萬籟俱寂。
林默正在客棧中安睡,對這場決定他命運的評閱,一無所知。
次日清晨,德安府貢院照壁前
天光未亮,貢院外的照壁前已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
林默、周名道在林大山的陪伴下,早早便來到了此處。
今日將張掛“草案”,即第一場“正試”的篩選結果——學政大人已批閱完所有朱卷,并圈定了有資格參加第二場“復試”的考生名單。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草案”之上,只墨筆謄寫著一個個冰冷的“座號”,如“辰字叁拾柒”“玄字壹佰貳拾”等,并無半個姓名。
此舉既為示公允,防止提前串通,也讓未取中者保全顏面。
空氣中彌漫著難以言狀的緊張。考生們個個引頸張望,無人高聲言語,唯有粗重的呼吸聲和壓抑的咳嗽聲此起彼伏。
林大山緊緊攥著兒子的胳膊,手心全是汗。
周名道也一改平日的從容,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死死鎖住那面空白的照壁。
“來了!”不知誰低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