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六打出的犁鏵帶著冷冽的刃口,犁壁光滑溜手。一架瞧著就透著巧勁的曲轅犁,算是悄沒聲的成了,只等著下地見真章。
消息自然也刮進了七叔公耳朵里。老人剛端起早粥的碗,一聽這話,撂下碗筷,拄著拐杖就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村外趕。
田埂上早已圍了不少村民,嗡嗡地議論著。見族長來了,人群讓開條縫。
只見休耕的地里,那架新犁已經套好,靜靜地趴著。彎曲的轅木透著打磨后的光潤,鐵制的犁鏵和犁壁在冬日淡淡的日頭下閃著冷光,跟村里用了幾輩子的直轅犁全然兩個樣。
“這…這就是默娃子弄的曲轅犁?”七叔公喘著氣,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動,渾濁的老眼瞇成了縫,里頭全是驚疑不定。
“七叔公您來了!”林默迎上前,恭敬行禮,“這就試犁。”
“試!趕緊試!”七叔公揮揮手,目光卻沒離開那架犁。
林根生把繩索套上肩,另一個壯實漢子在后頭穩穩扶住了犁把。
“根生叔,犁評往下放一格,先試淺耕。”林默清晰指揮。
林根生調整好,深吸一口氣,嘿喲一聲,腰腿發力往前一掙!
那曲轅犁竟像活魚入了水,輕巧地就扎進了土里,阻力小得讓他差點閃了一下。
犁鏵切開凍得硬邦邦的土地,后面的犁壁緊跟著就把土塊子流暢地掀向一邊,壟溝又直又勻。
等到地頭要轉彎,林根生只覺著手腕子一帶那彎轅,犁頭自個兒就靈巧地轉了過去,再不用像往年那樣,得好幾個人吭哧吭哧把死沉的直轅犁抬起來掉頭。
“咦?!”林根生又驚又喜,腳下不由得加了把勁,感覺比往日輕省了不止一點半點!扶犁的漢子也嚷了起來:“穩當!忒穩當了!深淺一個樣!這土翻得……真他娘的痛快!”
田埂上嗡的一聲,像炸了窩。先前那些撇嘴的、搖頭的,此刻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張著嘴,半天合不攏。
七叔公看得真切,再也站不住,顫巍巍的幾步挪下田埂,幾乎是從漢子手里奪過犁把。粗糙得像老樹皮的手摩挲著光滑的轅木,聲音都變了調:“老夫…老夫也來試試這把老骨頭!”
老人雖上了年紀,扶犁的架子卻沒丟。他扶著走了十幾步,那股子輕省勁兒、深耕的效果,實實在在透過犁把傳到他手上。
他猛地一拽韁繩停下,回身死死盯著那翻出來的、濕漉漉的新土壟,手指頭顫抖著插進土里摸了一把,聲音帶著顫音:
“好!好!老天開眼啊!默哥兒,這…這犁…”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回身指著那翻出的整齊濕潤的新土,“這犁…太輕省了!太得勁了!”
他喘了口大氣,像是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好莊稼:
“這要是咱全村都用上,得省下多少力氣!多少人家能多開出幾畝荒地來!這翻土的法子…肥地啊!來年的收成…來年的收成肯定能多出好幾成!咱們村……往后餓肚子的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他越說越激動,花白的胡子都在抖動:“根生!根生呢!趕緊的!就照默哥兒這法子,帶著后生們,多打幾架出來!族里…族里就是砸鍋賣鐵,也得先把這頭幾架犁的錢墊上!讓大伙兒趕緊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