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總忍不住往窗外飄,樓下的石榴樹后,偶爾會閃過沐孟蓮的身影,她總喜歡在那里練刀,實則是在留意各屋的動靜。
剛才在水果攤遞出去的紙條只是第一步,要讓寸文山徹底懷疑龍楚雄,必須有“實錘”。
段景宏摸了摸懷里的草紙,指尖能觸到粗糙的紙面,心里卻像懸著塊石頭:沒了守衛盯著,府里的人反而更難糊弄,任何一個疏忽,都可能讓他栽在這里。
段景宏磨了約莫十分鐘刻刀,直到刀刃泛起冷光,才停下動作。
他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樓下沒腳步聲,只有風刮過石榴樹葉的“沙沙”聲,沐娜允應該還在自己房間整理貨單,寸文山則大概率在書房。
這個點,他很少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從懷里掏出折疊的草紙和一截炭筆。
草紙是三天前從廚房灶臺上偷拿的,質地粗糙,和龍楚雄平時記貨單用的紙一模一樣;炭筆是他用灶里的木炭削的,寫出的字跡偏黑,剛好能模仿龍楚雄那手歪歪扭扭的字。
他把草紙鋪在桌角,用磨石壓住邊緣,又把刻刀、瓷土堆擋在前面,形成一個隱蔽的“小角落”。
炭筆落在紙上時,他的手頓了頓。
要寫“今晚八點,西巷廢屋見,帶半批貨,軍政府的人在等”,每個字都得像龍楚雄寫的:“八”字撇得長,“西”字豎畫歪,“軍”字寶蓋頭壓得低。
他盯著紙看了兩秒,想起龍楚雄上次在貨單上簽字,筆尖蹭到紙邊的模樣,才緩緩下筆。
“沙沙”的炭筆聲比砂輪聲細弱得多,卻讓段景宏的后背冒起冷汗。
他寫得極慢,每寫一個字就抬頭看一眼門口,耳朵豎得筆直,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覺得吵。
寫到“廢屋”兩個字時,門外突然傳來“嗒嗒”的腳步聲。
是沐娜允的,她總穿繡著碎花的布鞋,鞋底軟,走路卻帶著特有的節奏,隔著門板都能辨出來。
段景宏手一緊,飛快把草紙揉成小團塞進掌心,又拿起刻刀貼在砂輪上,“嗡嗡”聲再次響起。
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沐娜允的聲音傳來:“小龍,六爺說傍晚前把青花坯子修完,別耽誤了明早燒制?!?/p>
“知道了娜允姐,我這就加快進度?!彼M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眼睛卻盯著門縫,生怕沐娜允突然推門。
她有時會進來拿工具,從不提前打招呼。
門外沒再出聲,腳步聲漸漸遠去。
段景宏這才松了口氣,攤開手心,草紙團已經被汗浸濕了一角。
他等了兩分鐘,確認沐娜允回了自己房間,才把紙團展開,小心翼翼撫平皺痕,繼續往下寫。
最后一筆落下時,他把草紙舉到窗邊,對著陽光看。
字跡潦草得和龍楚雄的一模一樣,連炭筆蹭出的毛邊都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