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煤煙和潮濕的味道混雜在狹窄的樓道里。
李子明站在一扇斑駁的木門前,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又放了下來。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亂的衣領(lǐng),第三次敲響了這扇門。
“咚、咚、咚。”
里面?zhèn)鱽硪魂囃享车哪_步聲,門開了一條縫。
還是那張臉,文質(zhì)彬彬,戴著金絲眼鏡,鏡片后面卻是一片漠然。
“你又來干什么?”林建國堵在門口,沒有讓開的意思。
“林先生,我……”
“我說過了,我對你的小作坊不感興趣。”林建國打斷了他,“京城每天都有你這樣的老板冒出來,以為撿到了金元寶,其實腳下踩的是地雷。我沒興趣給你陪葬。”
這是李子明第三次登門,也是第三次吃到閉門羹。
前兩次,他連屋都沒進(jìn)去。第一次,他想談待遇,被對方用“畫餅充饑”四個字頂了回來。第二次,他想談理想,被對方嘲諷為“投機者的浪漫”,然后門就關(guān)上了。
這次,李子明沒帶任何東西,兩手空空。
“我不是來談待遇,也不是來談理想的。”李子明看著他,“我就是想請你喝杯茶,峰牌的東方新茶。你嘗嘗,然后告訴我,它會怎么死。”
林建國上下打量著他,片刻后,側(cè)身讓開了一條路。
“進(jìn)來吧。門外站著,鄰居以為是來討債的。”
屋子里的陳設(shè)簡單到了寒酸的地步。一張木板床,一張掉漆的書桌,兩把椅子。唯一的亮色,是窗臺上幾盆長勢很好的綠植。
空氣里有淡淡的書墨味,掩蓋了筒子樓的雜味。
李子明把帶來的兩瓶東方新茶放在桌上。
林建國沒看那茶,自己倒了兩杯白開水,一杯推到李子明面前。
“說吧,這次又準(zhǔn)備了什么說辭?”
李子明沒有坐,他環(huán)顧了一下這個小小的房間,墻角堆滿了書籍和報紙。
“我沒什么說辭。我說說我們廠現(xiàn)在的情況。”
他把京城糖酒會的盛況,那一千多萬的訂單,以及訂單背后那即將把工廠撐爆的生產(chǎn)壓力,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他沒說自己的雄心壯志,也沒提自己怎么力排眾議。他只講問題,講那些足以讓任何一個企業(yè)瞬間崩盤的難題。
發(fā)貨混亂,客戶投訴,生產(chǎn)線超負(fù)荷,新員工廢品率高,財務(wù)一團糟,還有趙大剛和張援朝那兩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