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側(cè)殿的日子,像一潭表面平靜無波,內(nèi)里卻暗流洶涌的死水。
蘇婉,或者說婉妃娘娘,被以一種近乎軟禁的方式“供養(yǎng)”了起來。吃穿用度皆是妃位份例,甚至更優(yōu),身邊伺候的宮人也足夠恭敬,但活動范圍僅限于這側(cè)殿以及一個小小的院落。皇帝再未踏足,仿佛那日的冊封和闖入只是一場荒誕的夢。
只有蘇婉自己知道,那不是夢。
系統(tǒng)消失后留下的信息碎片,如同散落一地的拼圖,她日夜不停地在腦海中整理、分析。屬于原主的記憶大多瑣碎無用,無非是些市井生活和入宮后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真正有價值的,是那些關(guān)于這個世界背景的零星記載,以及系統(tǒng)關(guān)于“能量”基礎(chǔ)原理的淺顯描述。
這個世界存在一種被稱為“靈蘊”的底層能量,彌漫于天地萬物之間,只是尋常人無法感知和利用。開國太祖得到的“異人”相助,恐怕就與運用靈蘊有關(guān)。而皇帝……他或許天生就對靈蘊有著超乎常人的親和力,才能察覺到系統(tǒng)的存在,甚至干擾時空隧道。
至于她自己,系統(tǒng)在綁定她時,似乎改造過她的身體,讓她能被動吸收微量的靈蘊,這大概也是她學(xué)習(xí)廚藝、掌握技能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如今系統(tǒng)剝離,這種吸收能力變得極其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就像一個空有理論知識的文盲,知道這世界有電,卻找不到插座,更造不出燈泡。
回家的路,似乎徹底斷了。
絕望之后,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蘇婉開始思考如何在新的規(guī)則下活下去。
皇帝留著她,無非是為了她腦子里那些“異世”的知識和可能存在的“價值”。在他沒有完全榨干這些價值之前,她暫時是安全的。但一旦他確認她再無用處,或者耐心耗盡……
蘇婉打了個寒顫。
她必須展現(xiàn)出持續(xù)的“價值”,但又不能是那種足以威脅到他統(tǒng)治的、過于驚世駭俗的價值。
還有什么,比一個能不斷研發(fā)新式菜肴、改善宮廷飲食,甚至能將“靈蘊”理論(以他能理解的方式)隱約融入膳食的“廚妃”更合適呢?
既在他的掌控之內(nèi),又能滿足他的口腹之欲和……那隱秘的、對未知力量的探究欲。
打定主意,蘇婉開始“病愈”。
她先是“恢復(fù)”了食欲,對送來的御膳表現(xiàn)出興趣,偶爾會提點小要求,比如想吃點爽口的腌菜,或者懷念某種家鄉(xiāng)(她編造的)點心的味道。
負責(zé)照料她的宮女不敢怠慢,立刻報了上去。很快,御膳房那邊就按照她的“指點”,送來了改良后更合她口味的菜肴。
這像是一個信號。
幾天后,蘇婉“無意中”向?qū)m女提起,病中體虛,總覺得口中乏味,或許可以嘗試用些藥性溫和的食材,做些藥膳點心,既不苦口,又能溫補。
她甚至“憑記憶”畫了幾張簡單點心的草圖,口述了大概的做法,比如將山藥、茯苓磨粉制糕,用紅棗、桂圓熬制凝膏。
這些東西并不出奇,御膳房本身就有類似藥膳。但由她這個“來歷非凡”的婉妃提出,意義便不同了。
點心呈上來時,蘇婉嘗了一口,微微蹙眉,對身旁的宮女輕聲道:“味道尚可,只是……火候似乎差了些許,食材之間的‘融合’不夠圓融?!?/p>
她用了“融合”這個詞,帶著點玄乎的味道。
宮女如實回稟。
又過了兩日,李德全親自來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婉妃娘娘,陛下聽聞娘娘精于膳食調(diào)理,特旨,準(zhǔn)娘娘可于長春宮小廚房自行研制藥膳點心,一應(yīng)食材器具,皆由御膳房供應(yīng)?!?/p>
來了。
蘇婉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帶著點受寵若驚的平靜:“臣妾謝陛下恩典。”
長春宮的小廚房很快被收拾出來,雖不及御膳房宏大,卻也器具齊全,食材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