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升任御膳房副總管的消息,像一滴冷水滴進了熱油鍋,瞬間在整個御膳房炸開了。
錢總管依舊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親自領(lǐng)著蘇婉熟悉副總管的職責(zé)范圍,介紹各位管事、廚頭,態(tài)度熱情得近乎謙卑。但蘇婉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滿了驚疑、審視、嫉妒,甚至還有幾分隱藏的敵意。
一個“死而復(fù)生”、在慈寧宮待了沒多久、靠著一次壽宴就火箭般躥升上來的女人,空降到他們頭上,誰能服氣?
“蘇副總管年輕有為,日后這御膳房的大小事務(wù),還要多多倚仗您了。”錢總管搓著手,語氣誠懇。
倚仗我?是讓我當(dāng)靶子吧?蘇婉心里門兒清,面上卻掛著得體的淺笑:“錢總管言重了,奴婢初來乍到,許多規(guī)矩都不懂,還要總管和各位前輩多多指點。”
她姿態(tài)放得低,話也說得漂亮,但那雙沉靜的眼睛掃過眾人時,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zhèn)定。
接下來的幾天,蘇婉的日子并不好過。
她分管的恰好是食材采買驗收、人員調(diào)度排班這兩塊最容易出紕漏、也最容易得罪人的“硬骨頭”。
第一天查看采買賬本,就發(fā)現(xiàn)了幾處明顯的價格虛高和以次充好的痕跡。她不動聲色,只將那幾頁折了角。
第二天安排各宮份例,某個寵妃宮里的管事太監(jiān)嫌分配的海貨不夠新鮮,堵在御膳房門口指桑罵槐了半天,話里話外嘲諷蘇婉“靠歪門邪道上位,不懂規(guī)矩”。
蘇婉沒跟他吵,只讓人重新開庫,當(dāng)著他的面,隨機挑了幾筐海貨一一驗看,果然發(fā)現(xiàn)不少死蝦臭魚混在其中。她沒說話,只是抬眼淡淡地看著那管事太監(jiān)。
那太監(jiān)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毛,色厲內(nèi)荏地又嚷嚷了幾句,最終灰溜溜地走了。
欺軟怕硬的東西。蘇婉在心里給他記了一筆。
人員調(diào)度更是麻煩。幾個有資歷的老廚頭仗著背后有人,對排班挑三揀四,活計能推就推,還暗中鼓動手下的小太監(jiān)小宮女消極怠工。
蘇婉也不硬來,只是將每個人的工作量和完成情況,用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號,詳細記錄在一個小本子上。
她白天處理這些瑣碎又磨人的事務(wù),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間,晚上回到慈寧宮分配給她的、比之前值房稍大些的住處,才能抓緊時間修煉,并通過鑰匙藤蔓繼續(xù)她的“藥渣回收”大業(yè)。
御膳房產(chǎn)生的藥渣種類更雜,數(shù)量更多,雖然品質(zhì)不如慈寧宮的純粹,但勝在量大管飽。鑰匙藤蔓來者不拒,照單全收,成長速度喜人。蘇婉感覺自己的三相之力,隱隱有突破到下一階段的跡象。
這天下值回來,她意外地發(fā)現(xiàn)小翠等在門口,眼睛紅紅的。
“蘇姐姐……”小翠帶著哭腔,“他們……他們都說你壞話!說你……說你是靠爬龍床才……”
蘇婉愣了一下,隨即失笑。這后宮造謠的套路,幾百年都不帶變的嗎?
她拍了拍小翠的肩膀:“傻丫頭,別人說什么,由他們說去。你信我嗎?”
小翠用力點頭:“我信!蘇姐姐是靠真本事!”
“那就夠了。”蘇婉笑了笑,眼神卻冷了下來。看來,光是低調(diào)干活不行,有人非要逼我立威。
第二天,御膳房例會。
錢總管照例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場面話,便將話語權(quán)交給了蘇婉,讓她安排近日各宮宴席的準備工作。
蘇婉拿出她的小本本,語氣平和地開始點名分派任務(wù)。
“張廚頭,麗景軒芳嬪娘娘的小宴,由你負責(zé),需用上等銀耳五兩,血燕三兩,明日巳時前備好。”
“李廚頭,暢音閣聽?wèi)虻牟椟c,要四甜四咸,其中栗子糕需用新下的密云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