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策前世并非江南人士,今生才知此地風俗:無論城鄉,香樟與梧桐最為常見。門前新栽梧桐,象征喜得麟兒;而那亭亭香樟,則是為閨閣千金所植。
眾女聞聽此言笑作一團,鳳姐更是笑得直揉心口。這等直白之語,在講究父母之命的年代著實罕見。
香菱見眾人歡笑,雖不明就里也跟著笑起來。忽覺不妥,悄悄扯了扯平兒衣袖:姐姐們笑什么呢?
平兒聞言笑得更甚。待寶釵強忍笑意解釋時,香菱懵懂道:見大家高興,我便跟著開心呀。這番憨態又惹得滿堂嬌笑,連最持重的寶釵也再難維持端莊。
“瞧你們笑得這么歡,我也跟著高興!可總得讓我明白你們在樂什么呀,知道了緣由,我的歡喜才更真切呢!”
寶釵微微一愣,望著香菱輕輕嘆息道:
“難怪小侯爺這般疼你,這般天真爛漫的性子,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憐愛。也虧得你是跟著小侯爺,若是跟了旁人,即便是我,怕也護不住你這般純粹的心性。”
香菱仍是一臉懵懂,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望向寶釵,惹得寶釵掩唇輕笑道:
“你可曉得江南的風俗?江南女兒出嫁時,再貧寒的人家也要陪嫁樟木箱。所以家家戶戶生了女兒,就會在院里種下香樟樹。待姑娘長到待嫁之年,這樹也正好能打制嫁妝箱了。”
香菱驚訝地輕呼:“原來如此!”
寶釵繼續柔聲解釋:
“媒人若是看見誰家門前的香樟樹長成了,便知這家有待字閨中的姑娘。若遇上合適的郎君,就會牽線說親。待姑娘出閣時,這香樟樹便伐來做成一對箱子,裝滿綾羅綢緞,取兩廂廝守的吉兆——與兩箱絲綢正是諧音。”
“咱們這樣的人家雖不在門前種樹,但祖籍江南的習俗還是保留著。你瞧寶兄弟和姐妹們院前,不都種著香樟和梧桐么?方才小侯爺那番話,可把三姑娘臊得慌了,難怪大伙兒都笑成這樣。你且看她們現在,哪還有心思躲著嚇人?”
院墻外,探春聽得凌策那番言語,只覺得耳根發燙。他這是。。。要求親么?可眼下還在孝期。。。這該如何是好?想著想著,竟不由自主替他擔憂起來。再爽利的姑娘家,遇到終身大事也難免心緒紛亂。
正恍惚間,忽聽得王熙鳳倚著門框笑道:
“哎喲喂,小侯爺這是相中我們三姑娘了?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呢!雖說現在年紀尚小,等過了孝期豈不正合適?”
探春這才驚醒,羞得跺腳就跑。丫鬟侍書慌忙追著勸:“姑娘慢些,當心腳下!”
王熙鳳笑得前仰后合,云鬢間的金鳳步搖簌簌顫動。凌策不經意瞥見那起伏的錦繡衣裳下婀娜身段,不由想起孫三娘來——這般豐韻竟不相上下。
平兒見狀連忙擋在前頭,低聲提醒:“奶注意體統。”王熙鳳這才斂了笑聲,眼波里卻仍漾著許久未見的歡愉。
“他一個小孩懂什么,就你心思多。快去把三姑娘追回來,這跑出去像什么話,不是更說不清了!”
平兒急道:
“奶奶方才說那些話時怎么不怕三姑娘難堪?現在去追有什么用?三姑娘哪還會回來!”
凌策在后面輕聲笑道:
“無妨,我稍后去看看三姑姑便是。二嬸子,平兒姐姐里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