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聲靠近的腳步都讓她心驚肉跳,每一次拐角都可能撞上埋伏。她像一只在刀尖上跳舞的貍貓,將警覺提升到了極致。懷中的錦囊和母親用生命換來的真相,是她堅持下去的全部動力。
一個多時辰后,她終于有驚無險地靠近了西水門附近。這里已是城郊結(jié)合部,屋舍稀疏,河道縱橫。所謂的廢閘口,是前朝修建的一處早已廢棄的水門閘基,如今只剩殘破的石墩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周圍蘆葦叢生,荒涼僻靜。
子時將至,月黑風(fēng)高,只有河水嘩嘩流淌的聲音。林昭月躲在一叢茂密的蘆葦后,屏息凝神,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河面上漆黑一片,不見絲毫燈火,也聽不到任何船槳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寒冷和等待煎熬著她的神經(jīng)。她開始懷疑,孫郎中的消息是否準確?漕幫的人會不會已經(jīng)被慕容垂的人發(fā)現(xiàn)?或者……這本身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的陷阱?
就在她心不斷下沉之際——
“嘩啦……”極輕微的水聲,從下游蘆葦蕩深處傳來。緊接著,一點如豆的燈火,在黑暗中亮起,晃了三下,隨即熄滅。
是信號!
林昭月精神一振,心臟狂跳!她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朝著燈火亮起的方向,說出了暗號:
“驚蟄。”
對面沉默了片刻,隨即,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回應(yīng):“地龍翻身。”
暗號對上了!
片刻后,一艘沒有任何燈火、漆黑如墨的小舢板,如同鬼魅般從蘆葦叢中悄無聲息地滑出,靠近了廢閘口的石墩。船頭站著一個戴著斗笠、身形精壯的漢子,看不清面容。
“上船。”漢子言簡意賅,聲音帶著水匪特有的冷硬。
林昭月不再猶豫,快步從蘆葦后閃出,踏著濕滑的石墩,躍上搖晃的船板。船艙低矮,里面似乎還堆著些貨物,散發(fā)著一股魚腥和水汽混合的味道。
漢子等她站穩(wěn),立刻撐開長篙,小舢板調(diào)轉(zhuǎn)方向,無聲無息地滑入主河道,向著下游、向著遠離金陵城的方向駛?cè)ァU麄€過程干凈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直到小舢板駛出很遠,金陵城巍峨的輪廓徹底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林昭月才緩緩松了一口氣,癱坐在冰冷的船艙里,感受到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她終于……逃出來了!
然而,她緊繃的神經(jīng)并未完全放松。她看向船頭那個沉默撐船的漢子,試探著問道:“這位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漢子頭也不回,聲音依舊沙啞:“順著運河北上,到淮安換大船。姑娘放心,這條水路我們走了十幾年,熟得很。”
北上淮安……果然是北上的路線。林昭月心中稍安,但依舊不敢完全信任。這些漕幫漢子,刀口舔血,唯利是圖,真的可靠嗎?蕭燼的暗線,又能掌控多少?
她蜷縮在船艙角落,裹緊破爛的衣衫,抵御著河上凜冽的寒風(fēng)。小船在夜色中破浪前行,兩岸是模糊的黑影,前方是未知的茫茫黑夜。懷揣著血海深仇和母親用命換來的線索,她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射向了命運未卜的北方。
而就在小舢板消失在下游河道后不久,廢閘口對岸的密林中,幾雙冰冷的眼睛緩緩收回視線。
“目標已上船,沿河北上。”一人低聲道。
“跟上,沿途留下記號。主上有令,不必急著動手,放長線……釣大魚。”另一個聲音冰冷地響起,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沒入林中,如同附骨之疽,遠遠綴在了小舢板之后。
夜色更深,河風(fēng)更冷。林昭月的北上之路,從一開始,便已布滿了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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