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們顯然對山中的狼群極為忌憚,也顧不得林昭月了,罵罵咧咧地、警惕地望向狼嚎傳來的方向,迅速后退,很快消失在濃霧中。
林昭月癱在雪地里,劇烈喘息,冷汗浸透了內(nèi)衫。是巧合?還是……
她不敢久留,掙扎著爬起身,也顧不得方向,朝著與匪徒和狼嚎相反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亡命狂奔。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葉如同火燒般疼痛,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她才力竭地靠在一處山崖下劇烈咳嗽起來。天色幾乎完全黑透,濃霧更重,寒意更甚。
就在這時,她隱約聽到前方似乎有細(xì)微的流水聲。有水源?她強(qiáng)打精神,循聲摸去。穿過一片枯死的灌木叢,眼前出現(xiàn)一條尚未完全封凍的、只有丈許寬的山溪,溪水冰冷刺骨。而對岸,濃霧中,似乎有一點(diǎn)極其微弱的、搖曳的火光!
有人?!
林昭月心中狂跳,是獵戶?還是另一伙匪徒?她不敢貿(mào)然過去,躲在岸邊的巨石后,屏息觀察。
那點(diǎn)火光似乎來自一個山洞。洞外似乎有人影晃動。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個佝僂著背、提著水桶的老者,顫巍巍地從洞里走出,到溪邊打水。看打扮,像個山中獵戶,但動作遲緩,似乎有傷在身。
機(jī)會!或許可以試探一下!
林昭月深吸一口氣,故意弄出一點(diǎn)聲響,然后壓低聲音,用帶著哭腔的、虛弱的聲音喊道:“救……救命……有人嗎?”
那打水的老者猛地一驚,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昏花的老眼在濃霧中努力分辨:“誰?誰在那里?”
“是……是過路的……迷路了……又冷又餓……求老丈救救我……”林昭月繼續(xù)偽裝,慢慢從巨石后露出半個身影,讓自己看起來無比狼狽可憐。
老者瞇著眼看了她半晌,似乎確認(rèn)她只是個落單的、無威脅的女子,警惕心稍減,嘆了口氣:“這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女娃子怎么跑到這黑風(fēng)山來了?唉……進(jìn)來吧,外面冷。”他指了指山洞。
林昭月心中稍定,道了聲謝,小心翼翼地涉過冰冷的溪水,跟著老者走進(jìn)山洞。
山洞不深,卻頗為干燥,中間生著一小堆篝火,驅(qū)散了些許寒意。洞內(nèi)陳設(shè)簡陋,只有一些簡陋的鋪蓋和狩獵工具。老者給她倒了碗熱水,又拿了塊干硬的肉脯。
“謝謝老丈。”林昭月接過,小口喝著熱水,暖意順著喉嚨滑下,讓她幾乎凍僵的身體恢復(fù)了一絲知覺。她悄悄打量老者,見他雖然老邁,眼神卻并不渾濁,手上布滿老繭,是常年勞作的痕跡。
“女娃子,你不是山里人吧?怎么跑到這鬼地方來了?”老者坐在火堆旁,看似隨意地問道。
林昭月心中警惕,面上卻依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低聲道:“不瞞老丈,小女子是北邊逃難來的,家里遭了兵災(zāi),只剩我一人……本想投奔遠(yuǎn)親,誰知迷了路……”她半真半假地編著說辭,目光卻留意著老者的反應(yīng)。
老者沉默地聽著,撥弄著火堆,看不出喜怒。半晌,他才緩緩道:“這黑風(fēng)山,可不是什么善地。你一個女娃子,能走到這里,也算命大。”
林昭月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老丈,您常年在這山里,可曾聽說過……這山里有沒有一些……不太一樣的‘好漢’?”她刻意將“好漢”二字咬得含糊。
老者撥弄火堆的手微微一頓,抬起眼皮,昏黃的目光在跳躍的火光下顯得有些深邃:“不太一樣的?女娃子指的是?”
林昭月心跳加速,壓低了聲音:“就是……不那么濫殺無辜,或許……還帶著點(diǎn)規(guī)矩的?”
老者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她的內(nèi)心。洞內(nèi)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只有柴火燃燒的噼啪聲。良久,老者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女娃子,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有些人,不見比見了安全。這山里,霧大,路滑,一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
這話似是警告,又似是提醒。林昭月心中一凜,正想再問,洞外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不同于風(fēng)聲的、仿佛夜梟啼叫般的哨音!短促,重復(fù)了三聲!
老者臉色微變,猛地站起身,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他快步走到洞口,側(cè)耳傾聽片刻,然后回頭看向林昭月,目光復(fù)雜難明,低聲道:“你待在這里,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出來!”
說完,他不等林昭月反應(yīng),迅速拿起靠在洞壁的一柄老舊獵叉,身影一閃,便沒入了洞外濃重的霧氣之中,消失不見。
洞內(nèi),只剩下林昭月一人,和那堆跳躍的篝火。遠(yuǎn)處那詭異的哨音,老者突然的離去,讓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發(fā)生了什么?那哨音是信號?是獵戶他們?還是……追兵?!
她緊緊攥住袖中的銀簪,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全身每一根神經(jīng)都繃緊到了極點(diǎn)。濃霧籠罩的黑風(fēng)山,仿佛一張巨大的、充滿未知危險(xiǎn)的網(wǎng),而她,剛剛觸及了網(wǎng)的邊緣。
洞外的霧氣中,似乎有極輕微的腳步聲和壓抑的交談聲傳來,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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