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依船家!多謝船家!”何伯連忙答應。
貨船緩緩靠岸。何伯指揮著手下,小心翼翼地將灰衣人抬上船,安置在狹窄陰暗、堆滿麻袋的貨艙角落。林昭月也連忙跟上,守在灰衣人身邊。
船家見他們確實狼狽,又得了銀錢,也不再刁難,撐船離岸,順流而下。
貨艙內氣味混雜,霉味、貨物氣息和血腥味交織。灰衣人躺在冰冷的麻袋上,氣息愈發微弱,身體時而冰冷如鐵,時而滾燙如火,顯然寒毒與內傷正在激烈交鋒。林昭月跪坐在他身邊,用撕下的衣襟蘸著冰冷的河水,不停擦拭他額頭不斷滲出的冷汗和嘴角溢出的血沫,心如刀絞。
何伯等人守在艙口,神色凝重,不敢有絲毫松懈。這船家來歷不明,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船行約莫一個時辰,天色大亮,但風雪更急。灰衣人忽然渾身劇烈抽搐起來,牙關緊咬,面色由白轉青,呼吸幾乎停止!
“主上!”何伯駭然失色,撲過來查看,臉色瞬間慘白,“不好!寒毒攻心了!”
林昭月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抓住灰衣人冰冷的手,淚水洶涌而出:“醒醒!你醒醒啊!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她語無倫次,只剩下最本能的哀求。
就在這危急關頭,貨艙簾子被掀開,那船家探頭進來,皺眉道:“吵什么?誒?這人咋啦?看著不行了啊?”
何伯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手已按上刀柄。
船家卻似乎沒察覺他的殺意,只是咂咂嘴,嘀咕道:“這癥狀……像是中了極厲害的寒毒啊?俺以前跑船,在關外見過類似的,聽說……只有老林子里的‘火狐貍’的血,能暫時壓住寒氣吊命……”
火狐貍的血?!何伯和林昭月同時一震!
“火狐貍?哪里有火狐貍?!”林昭月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聲問道。
船家撓了撓頭:“那可稀罕得很!聽說只有北邊黑風山老林子里才有,機靈得很,難抓喲!而且……”他壓低聲音,“聽說那黑風山如今不太平,鬧馬匪,官府都剿了幾次沒剿干凈……”
黑風山?馬匪?何伯眉頭緊鎖,顯然也知道這個地方,兇險異常。
就在這時,灰衣人身體猛地一僵,噴出一口黑血,氣息愈發微弱!
“主上!”何伯目眥欲裂。
林昭月看著灰衣人瀕死的慘狀,又看了看窗外茫茫的風雪和遙遠模糊的群山輪廓,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和決絕,猛地從心底升起!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要試試!
她猛地站起身,對何伯道:“何伯!你照顧好他!我去黑風山!找火狐貍!”
“什么?!”何伯駭然轉頭,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你瘋了?!黑風山距此百余里,山路險峻,馬匪橫行!你一個弱女子,去送死嗎?!”
“留在這里也是等死!”林昭月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聲音卻異常堅定,“他是為救我才這樣的!我欠他一條命!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找藥的路上!告訴我黑風山怎么走!”
何伯被她眼中那股不顧一切的決絕震住了,張了張嘴,竟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
“姑娘……”那船家也愣住了,遲疑道,“那地方真不是你能去的……太危險了……”
“告訴我方向!”林昭月死死盯著何伯,語氣不容置疑。
何伯看著地上氣息奄奄的灰衣人,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眼神卻如磐石般堅定的女子,心中天人交戰。最終,他重重一跺腳,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繪制簡陋的羊皮地圖,塞到林昭月手中,又解下自己的腰刀和一小袋干糧遞給她,聲音沙啞道:“從此地向北,過白河鎮不入,繼續沿官道走三十里,見岔路口向左,進山……地圖上有標記!姑娘……保重!若三日之內不回……我等便護送主上……另尋他法!”他話未說盡,但意思明了,若三日內找不到藥回來,灰衣人恐怕就……
“三日之內,我必回來!”林昭月接過東西,緊緊攥在手中,目光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灰衣人,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入靈魂深處。然后,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沖出貨艙,在船家和何伯等人復雜的目光中,縱身跳上了寒冷刺骨的河岸!
風雪瞬間將她單薄的身影吞沒。她辨明方向,將腰刀緊緊綁在背上,裹緊濕冷的衣衫,一頭扎進了茫茫風雪之中,向著那傳說中危機四伏的黑風山,義無反顧地奔去。
貨船順流而下,漸漸遠去。貨艙內,昏迷的灰衣人指尖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眉頭緊緊蹙起,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又仿佛……在抗拒著命運的擺布。
喜歡昭華覆請大家收藏:()昭華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