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捻起一小撮從陶罐中取出的黑色灰燼,觸感細膩干燥,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草木焚燒后的焦苦和某種奇異腥甜的余味。林昭月(蘇念柔)將灰燼湊近鼻尖,輕輕一嗅,那古怪的氣味更加清晰,隱隱刺激著鼻腔,讓她微微蹙眉。這絕非尋常柴薪或紙張燃燒后的灰燼,倒像是某種特殊的植物、礦物,或許還摻雜了……血液之類的東西,經過特殊焚燒后留下的殘留。
云先生煞費苦心,將這東西與那枚至關重要的慕容徽記鐵片一同藏于竹下,絕不會是無的放矢。這灰燼,定是某種“鑰匙”,或是某種“媒介”,與鐵片的使用,乃至與那秘庫的線索息息相關!
可它的用途是什么?吞服?涂抹?還是……以其為引,施展某種秘術?線索太少,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她不敢輕易嘗試。
她小心翼翼地將灰燼重新用油紙包好,與鐵片、藥丸一同貼身藏匿。這三樣東西,如同三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坐立難安。蘇玉衡的懷疑如同懸頂之劍,蘇府的氣氛一日比一日壓抑。她必須盡快行動,在徹底成為棄子或被清算之前,找到生路!
突破口在哪里?鐵片上的徽記指向慕容垂,灰燼的氣息詭異,藥丸有鎮靜之效……這三者之間,究竟有何關聯?難道……是要她用這灰燼和藥丸,偽裝成某種狀態,再去接觸與慕容垂有關的人或物?錢管事?還是……蘇玉衡本人?
這個念頭讓她不寒而栗。太過兇險!但除此之外,似乎別無他法。
正當她心亂如麻之際,院外傳來李嬤嬤刻意拔高的通報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姑娘,周姨娘來看您了。”
周姨娘?那個掌管庶務、出手闊綽的姨娘?她來做什么?林昭月心中一凜,迅速收斂心神,將一切情緒壓入心底,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惶恐和一絲受寵若驚,起身相迎。
門簾掀開,一位身著藕荷色縷金百蝶穿花錦緞褙子、頭戴點翠珠釵、年約三旬的婦人款步而入。她容貌姣好,眉眼精明,未語先帶三分笑,只是那笑容深處,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焦慮。正是協助王夫人打理中饋的周姨娘。
“給姨娘請安?!绷终言逻B忙福身行禮,姿態恭順。
“快起來,快起來?!敝芤棠锷锨耙徊?,虛扶了一下,聲音柔和,目光卻飛快地將林昭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尤其在看到她略顯蒼白憔悴的臉色時,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復雜神色,“聽說姑娘前幾日受了驚嚇,身子可好些了?夫人這兩日心緒不佳,顧不過來,特地讓我來看看姑娘,缺什么短什么,盡管開口?!?/p>
“勞姨娘和夫人掛心,念柔一切都好,不敢再給府上添麻煩。”蘇念柔低眉順眼地答道,心中卻警鈴大作。周姨娘此刻來訪,絕不僅僅是探病這么簡單。蘇文瑾剛出事,府中上下人心惶惶,她一個掌管庶務的姨娘,不去安撫王夫人或處理亂局,卻來關心她這個邊緣的“表小姐”?事出反常必有妖!
“姑娘說的哪里話,既是一家人,何必見外?!敝芤棠镄χ诶C墩上坐下,示意林昭月也坐,目光掃過屋內簡陋的陳設,嘆了口氣,“這竹韻軒是清靜,只是未免太過冷清了些。姑娘年紀輕輕,整日悶在屋里,沒病也要悶出病來。過幾日便是二小姐生辰,府里雖說因大公子的事……唉,但該有的體面總還是要的,屆時會請幾家相熟的夫人小姐過府一聚,姑娘也出來散散心,認認人,可好?”
果然提到了生辰宴!林昭月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惶恐之色:“這……念柔身份尷尬,怎好出席妹妹的生辰宴?只怕……只怕失了禮數,沖撞了貴人。”
“誒,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敝芤棠飻[擺手,語氣親切,眼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是二小姐的親表姐,便是自家人。屆時來的也都是通家之好,不會拘泥虛禮。再者說……”她話鋒微微一頓,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推心置腹的意味,“姑娘,有些話,我本不當講,但看你也是個明白人……這府里如今是多事之秋,大公子的事……唉,老爺心情不好,夫人又病著,底下人都看著呢。姑娘若能在那日表現得體些,讓外人看看,咱們蘇府上下依舊和睦安穩,也是對老爺、對夫人一種寬慰不是?說不定……老爺一高興,對姑娘的安置,也能更上心些。”
這番話,軟中帶硬,既點明了利害關系,又拋出了“更好安置”的誘餌,儼然是將她當成了需要敲打和利用的棋子。林昭月心中明鏡似的,這周姨娘,是想借生辰宴的機會,一方面向外界展示蘇府的“穩定”,另一方面,或許也是想趁機觀察她這個“變數”,甚至……將她推到臺前,試探各方的反應?
危險!但……也是機會!一個可以名正言順接觸外人、觀察蘇府人際網絡、甚至……或許能接觸到與慕容垂有關聯之人的機會!
她臉上適時地露出掙扎、猶豫,最終化為一種認命般的順從,低聲道:“姨娘教誨的是……是念柔思慮不周了。一切……但憑姨娘和夫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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