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之后,林昭月屏住呼吸,渾身的血液仿佛在蕭珩那句低語出口的瞬間凝固成了冰碴。梅林的血……十年……他果然知道!不僅知道,那場發生在癸未年臘月、被刻在石壁上的血案,似乎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甚至可能是切膚之痛的聯系!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的聲音,幾乎要震破耳膜。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絕對的靜止和沉默,連最細微的顫抖都極力抑制。蕭珩就坐在幾步之外的書案后,他的感知何其敏銳,任何一絲異動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
書案前,蕭珩并未點燈,只是靜靜地坐在黑暗里,仿佛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像。良久,他發出一聲極輕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嘆息,那嘆息聲中蘊含的沉重與痛楚,讓躲在暗處的林昭月都感到一陣心悸。
然后,她聽到極輕微的紙張摩擦聲。他似乎拿起了什么東西,在指尖摩挲。是那本藍皮冊子嗎?是那幅畫著她的畫像?還是……別的什么?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像是在對虛空訴說,又像是在咀嚼著刻骨的仇恨,“蕭燼……你欠下的債,該還了。”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昭月的耳中。蕭珩對蕭燼的恨意,竟然如此深重!這恨意從何而來?真的只是因為朝堂傾軋、權力爭斗?還是……與十年前梅林那場血案有關?那場血案中死去的人,與他是什么關系?
無數的疑問在她腦中瘋狂沖撞,幾乎要炸開。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卻又恐懼知道答案。她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深淵的邊緣,窺視著其中翻涌的、足以將人吞噬的黑暗過往。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緩慢流淌。蕭珩似乎陷入了某種漫長的沉思或追憶,不再發出任何聲響。但這沉默比任何聲音都更讓林昭月感到壓力,仿佛有無形的巨石壓在胸口。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林昭月感覺自己的雙腿快要麻木失去知覺時,蕭珩終于動了。他緩緩站起身,腳步聲再次響起,卻不是走向門口,而是……向著她藏身的帷幕方向走來!
林昭月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繃緊到了極致,袖中的銀簪幾乎要被她捏碎!他要發現了?!他要做什么?!
腳步聲在帷幕前停下。林昭月甚至能透過布料的縫隙,看到他墨色靴子上精細的云紋。她死死閉上眼睛,等待著審判的降臨。
然而,預想中的掀開帷幕并未發生。蕭珩只是停在那里,片刻后,她聽到一聲極輕的、仿佛是什么小物件被放在旁邊書架上的聲音。然后,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走向了書房門口。
“吱呀——”門被拉開,又輕輕合攏。腳步聲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走廊盡頭。
他走了。
林昭月如同虛脫般,猛地松了一口氣,整個人軟軟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巨大的心理沖擊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不敢立刻出去,又靜靜等待了片刻,確認外面再無任何動靜后,才小心翼翼地撥開帷幕,閃身出來。
書房內依舊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積雪反射的微光,提供著模糊的視野。她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書案,那本藍皮冊子依舊壓在原處,似乎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那么,蕭珩剛才摩挲的、最后放下的,是什么?
她走到書架旁,借著微光仔細搜尋。很快,她在靠近書案的一個格架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紫檀木盒。盒子沒有上鎖。
她的心再次狂跳起來。這里面……會是什么?是蕭珩故意留下試探她的?還是他無意中遺落的?
猶豫只在一瞬間。強烈的好奇心和揭開謎團的渴望壓倒了對風險的恐懼。她伸出手,顫抖著打開了盒蓋。
盒內沒有機關,只有兩樣東西。
一樣,是一塊半塊的、色澤黯淡的青銅兵符,斷裂處參差不齊,似乎是被巨力強行掰斷。兵符上刻著一個模糊的“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