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心中稍松,但隨即又提了起來:“那我們如何北上?此地安全嗎?”
老周沉吟片刻,道:“白魚咀偏僻,眼線一時半刻找不到這里。但此地非久留之地。你的傷勢不輕,需得將養一兩日。我已讓張伯(老嫗的丈夫)明日一早去附近鎮子打探消息,并設法弄條小船。待風頭稍緩,我們再走。”
他的安排合情合理,但林昭月心中卻無法完全安心。老周太鎮定了,鎮定得不像一個剛剛經歷生死、船只盡毀的普通船夫。而且,他對自己似乎……過于維護了?僅僅因為蕭燼多年前的“暗線”?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開口:“周大哥,此次連累你了……還害你丟了船……”
老周擺擺手,打斷她:“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既然接了這趟活,自然要護你周全。船沒了可以再置,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他頓了頓,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林昭月蒼白憔悴的臉,“姑娘不必多想,安心養傷便是。到了淮安,自有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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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將一切都歸咎于“交易”和“職責”,反而讓林昭月更加捉摸不透。她不再多問,只是默默喝著姜湯,心中疑慮的種子卻已深種。
接下來的兩日,林昭月便在這座名為白魚咀的荒僻漁村暫住下來。張婆婆夫婦是老實巴交的漁民,對她照顧有加,每日送來清淡的魚粥和草藥。老周則大部分時間不見蹤影,似乎在忙著打探消息和安排船只,偶爾回來,也是神色凝重,與張伯在屋外低聲交談片刻便又離開。
林昭月的傷勢在草藥和靜養下漸漸好轉,但內心的焦慮卻與日俱增。她不敢完全信任老周,更擔心慕容垂的追兵會找到這里。她每日強打精神,幫著張婆婆做些簡單的活計,實則暗中觀察著村子的情況和小河的動靜。
這日黃昏,老周終于帶回消息。他走進茅屋,臉色比前兩日更加沉重。
“姑娘,情況有變。”他壓低了聲音,眼中帶著一絲銳利的光,“淮安那邊……戒嚴了。所有北上的船只都要接受嚴密盤查,特別是生面孔。我們原來的路線,走不通了。”
林昭月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慕容垂的手已經伸到了淮安!他料到她會北上!
“那……怎么辦?”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老周走到窗邊,警惕地看了看外面,才回頭低聲道:“只能走陸路。繞開淮安城,從西邊的山路北上,雖然路程遠些,山路難行,但勝在隱蔽。我已經托張伯找來了兩匹騾子和一些干糧。明日凌晨,天色未亮我們就動身。”
陸路?山路?林昭月蹙眉。她一個弱女子,又有傷在身,走山路無疑更加兇險。但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周大哥,走陸路……安全嗎?會不會有埋伏?”
老周目光微閃:“山路崎嶇,眼線難以鋪開。而且……那條路,早年跑私鹽的常走,我認得幾個隘口的兄弟,或許能行個方便。總比在河上被人甕中捉鱉強。”他語氣帶著一種江湖人的狠厲和決斷。
林昭月看著他篤定的眼神,心中稍安,但那份不安卻始終揮之不去。老周對路徑的熟悉,他口中的“兄弟”,都顯示他絕非凡俗船夫那么簡單。蕭燼的這條“暗線”,水到底有多深?
“好,我聽周大哥安排。”她最終點了點頭。此刻,除了相信他,她別無選擇。
是夜,林昭月躺在干草鋪上,輾轉難眠。窗外風聲嗚咽,遠處傳來幾聲凄厲的狼嚎,更添幾分荒涼和恐怖。懷中的錦囊和那冰冷的真相,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北上的路注定布滿荊棘,而身邊這個神秘莫測的船夫,是敵是友,猶未可知。
她輕輕摩挲著袖中那根磨尖的銀簪,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堅定。無論如何,她必須活下去。為了母親用命換來的真相,為了那血海深仇,也為了……那個她恨了十年,或許恨錯了的人。
翌日凌晨,天色未明,寒星寥落。林昭月換上張婆婆找來的、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裙,用灰土稍稍掩蓋面容,在老周的帶領下,牽著瘦骨嶙峋的騾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白魚咀,踏入了莽茫蒼蒼、迷霧籠罩的群山之中。
前路,是更加兇險未卜的漫漫征途。而身后的淮安城,殺機已悄然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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