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夜航殺機(jī)（第1頁）

小舢板在漆黑的河道上破浪前行，船槳劃破水面，發(fā)出單調(diào)而壓抑的“嘩啦”聲，融入無邊無際的夜色和嗚咽的河風(fēng)中。兩岸是模糊不清的、如同蟄伏巨獸般的黑影，偶有幾點漁火在遠(yuǎn)處閃爍，旋即被黑暗吞沒，更襯得這夜航的孤寂與兇險。

林昭月蜷縮在低矮的船艙角落，破爛的衣衫難以抵御河上刺骨的濕寒，牙齒不受控制地輕輕打顫。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尚未褪去，更深的警惕和不安便已如影隨形。她緊握著袖中冰冷的銀簪，目光透過篷布的縫隙，死死盯著船頭那個沉默撐船的漢子——老周。

老周身形精悍，動作沉穩(wěn)老練，斗笠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下頜緊繃的線條和握著長篙、布滿老繭的雙手。他自她上船后便一言不發(fā)，只是偶爾調(diào)整著方向，避開河道中的暗礁和漩渦，對這片水路的熟悉程度，確實如他所言。可這種過分的沉默和專業(yè)的冷靜，反而讓林昭月心中疑竇叢生。漕幫之人，刀口舔血，真的會為了蕭燼多年前的“暗線”而甘冒如此奇險？慕容垂的勢力無孔不入，這條水路，當(dāng)真安全嗎？

她嘗試著再次開口，聲音在風(fēng)中有些破碎：“周大哥，此行北上淮安，需幾日水路？”

老周頭也不回，聲音沙啞平淡，聽不出情緒：“看天。順風(fēng)三四日，逆風(fēng)難說。姑娘安心歇著便是，到了地頭自會告知。”

又是這種滴水不漏的回答。林昭月抿了抿唇，不再多問，心中卻更加繃緊。她悄悄將手探入懷中，摸了摸那個錦囊和貼身藏著的銀簪，冰涼的觸感讓她稍稍定神。無論如何，已踏上這條路，便沒有回頭余地。

時間在死寂的航行中緩慢流逝。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夜色愈發(fā)深沉，連那幾點遙遠(yuǎn)的漁火也徹底熄滅，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這一葉扁舟和無窮的黑暗。林昭月疲憊不堪，卻不敢合眼，強(qiáng)打著精神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老周忽然極輕微地“咦”了一聲，撐篙的動作有了一瞬間的凝滯。雖然極其短暫，但在這死寂的環(huán)境中，卻被林昭月敏銳地捕捉到了！

“怎么了？”她立刻警覺地坐直身體，低聲問道。

老周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側(cè)耳傾聽片刻，斗笠下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漆黑的水面后方，聲音壓得極低：“水聲不對……后面有船跟著。”

有船跟著？！林昭月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扭頭望向船后，只見墨色的河面上，除了他們船槳劃出的微弱漣漪，遠(yuǎn)處似乎……真的有幾個更模糊、移動更快的黑影，正悄無聲息地逼近！不是普通的漁船，那速度，那隱匿的方式，分明是……追蹤！

是慕容垂的人！他們果然跟來了！孫郎中的安排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或者說……這本就是另一個陷阱的開始？！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下意識地看向老周。

老周的臉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冷厲如刀。他不再撐篙慢行，而是雙臂猛然發(fā)力，長篙在水中疾點，小舢板的速度驟然加快，如同離弦之箭般向前竄去！同時，他低喝一聲：“趴下！抓穩(wěn)！”

林昭月毫不猶豫，立刻伏低身體，死死抓住船舷冰冷的木板！

幾乎在同一時間！

“咻咻咻——！”

數(shù)支弩箭帶著凄厲的破空聲，從后方激射而來！狠狠釘入船篷和船舷！木質(zhì)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破裂聲！箭矢的力道極大，震得小船劇烈搖晃！

“追兵！”老周怒吼一聲，手中長篙舞動如風(fēng)，拼命操控著小船在河道中左右閃避，利用水流的曲折和岸邊的陰影試圖擺脫追擊！他顯然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水鬼，動作迅捷無比，小舢板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有了生命，在箭雨中險象環(huán)生地穿梭！

林昭月蜷縮在船艙底部，耳邊是呼嘯的箭矢聲、河水激烈的拍打聲和老周粗重的喘息聲，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裂！冰冷的河水不時濺入艙內(nèi)，打濕了她的衣衫，刺骨的寒冷反而讓她更加清醒。她緊緊握著銀簪，目光死死盯著后方那些如同鬼魅般緊追不舍的黑影！

追兵顯然有備而來，船只速度更快，弩箭密集如雨，死死咬住他們不放！這樣下去，被追上只是時間問題！

“周大哥！能甩掉他們嗎？”林昭月在顛簸中嘶聲喊道。

老周沒有回頭，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媽的！是‘水鬼’！慕容老賊養(yǎng)的水上殺手！纏上就甩不脫！姑娘，坐穩(wěn)了！前面有處岔河，水急灘險，賭一把！”

話音未落，小舢板猛地一個急轉(zhuǎn)，沖入一條更加狹窄、水流湍急的支流！河道兩岸怪石嶙峋，黑暗中如同張牙舞爪的妖魔！船身瞬間被激流裹挾，顛簸得更加劇烈，仿佛隨時會撞上礁石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