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被抬走后,正廳里只剩下她一人還跪著。
藥罐貼在手腕內側,溫得像是剛曬過太陽的瓷片。她沒動,也不敢松一口氣,直到皇帝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廊盡頭,禁軍的腳步聲在院外扎穩陣腳,才慢慢收回手。
指尖還在抖。
不是怕,是針尖傳回來的那股反震勁兒還在順著經脈往上爬。她低頭看掌心,一滴黑血順著指縫往下淌,顏色濃得發亮,像凝固的墨汁。
“拿碗來,接毒血。”——這話是她說的,可現在回想起來,聲音像是從別人嘴里冒出來的。
內侍早退了,太醫院那群人也灰頭土臉地收了藥箱溜了。沒人再敢說什么“無藥可救”,可也沒人敢真信她能救。
她輕輕把繡花針一根根收進布包,動作慢,但穩。剛才那一針,刺的是天突穴,引的是血蛛毒。這毒邪門,遇空氣就化腐氣,粘稠腥臭,倒流則心脈崩裂。她知道該怎么解,也知道誰下的手。
袖中藥罐又熱了一下。
不是震動,是燙。
她手指一頓。
眼前猛地閃出一幅畫面——夜色沉沉,皇子寢宮的窗紙透著微光,一道身影翻墻而入,腳步輕得幾乎沒聲。那人掀開床榻暗格,塞進半片赤紅色草葉,轉身時衣袖一揚,露出一角杏黃撒花的布料,金線勾邊,紋路清晰。
云柔嘉昨天穿的就是這件裙子。
畫面只持續了一瞬,藥罐隨即冷卻,恢復成平常的溫潤觸感。
她閉了閉眼,把最后一根銀針塞進布包,系緊繩結。這玩意兒不是幻覺,也不是系統臨時給的獎勵。它是真的,能看見人心里藏的事,能照出暗處的手。
但她不能說。
她只是個庶女,剛剛用繡花針救了個快死的皇子,皇帝一句話就能把她剁成肉泥。現在揭發嫡姐?別說證據不足,就算她當場掏出藥罐說“我看到了”,也沒人信,只會當她是瘋子。
她得等。
等皇帝查出那味赤蝎草是從哪兒來的,等影衛翻出昨夜進出宮門的記錄,等有人發現二皇子府送進宮的香料匣子里藏著不該有的東西。
她緩緩抬頭,掃了一眼太醫院那群人站過的地方。
幾個老醫官臨走前交換的眼神她看見了——不是羞愧,是慌。
尤其是那個提“藍螢草”的,胡子抖了兩下,嘴唇抿成一條線。藍螢草,清熱解毒,常用于風寒發熱,聽著挺正經,可它偏偏和血蛛毒相克。要是三皇子之前喝過含藍螢草的湯藥,毒性會被壓住不顯,等藥效一過,爆發更猛。
這不是巧合。
要么是太醫院有人早就知道三皇子中了血蛛毒,故意用藍螢草拖時間;要么……他們根本就是同謀,一邊假裝診治,一邊幫著把毒藏得更深。
她慢慢站起來,膝蓋有點麻。
外面天色已經暗下來,檐角銅鈴被風吹得叮當響。她走到門口,守在外面的禁軍沒攔她,也沒讓她走,就這么站著,像根柱子。
“陛下有令,不得擅離。”其中一個低聲說。
她點點頭:“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