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四,天還沒亮,清溪碼頭已是一片喧囂。
唐成、吳陽、唐世唐三人縮在廢倉的陰影里,看著工人們從一艘不起眼的貨船上卸下幾十個貼著“閩地茶磚”的箱子。箱子落地時,里面傳來壓抑的嘶鳴和踢踏聲。
“真是戰馬…”吳陽臉色發白,“這要是被查出來…”
“閉嘴。”唐成低喝,眼睛死死盯著碼頭上的動靜。
金燦燦披著貂皮大氅,正和一個遼商打扮的人低聲交談。那人絡腮胡子,腰佩彎刀,說著生硬的漢話。片刻后,金燦燦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過去,遼商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
“三千兩,尾款。”唐世唐眼睛尖,看得真切,“加上預付的五千兩,這批馬值八千兩。運到江南,轉手就是兩萬。”
唐成沒說話。他看著那些“茶葉箱”被裝上馬車,車輪在雪地上壓出深深的轍印。一匹馬突然劇烈掙扎,箱子晃動,差點翻倒。金燦燦臉色一變,沖上去狠狠踹了箱子一腳,馬匹頓時安靜下來。
“畜生就是畜生。”金燦燦罵了一句,轉身對三人招手,“還愣著干什么?過來點數!”
三人忙不迭跑過去。寒風刺骨,他們身上的破襖根本擋不住,而金燦燦的大氅領口露出一圈雪白的狐毛。
“唐成,點箱子數。吳陽,查封條。唐世唐,跟車。”金燦燦吩咐完,又補了一句,“仔細點,少一個箱子,扣你們三個月工錢。”
唐成低下頭:“是,公子。”
等金燦燦走遠,吳陽才啐了一口:“三個月工錢?他一匹馬就值咱們三百年!”
“少廢話。”唐成開始點數,心里卻在盤算:這些馬要運到哪里?怎么銷贓?賬上怎么走?
箱子一共三十六個。裝上五輛馬車,用苦草遮蓋,看上去就像普通的貨運。唐世唐跟著第一輛車離開,唐成和吳陽留在碼頭,等金燦燦的下一步指令。
一直等到午時,金燦燦才從碼頭酒館出來,臉上帶著酒氣。
“你們回商行吧。”他擺擺手,“今日辛苦了——哦對了,唐成,把碼頭的賬核一下,明日我要看。”
“是。”唐成躬身。
等金燦燦的馬車走遠,兩人拖著凍僵的腿往城里走。雪停了,但化雪時更冷。街邊有賣熱湯面的攤子,一碗三文錢,香氣飄過來,吳陽的肚子咕咕叫。
“吃不起。”唐成看都沒看,“省著點,晚上還要做事。”
“做什么?”吳陽一愣。
唐成沒回答。兩人默默走回金氏商行,一進賬房,就看見唐世唐已經回來了,正蹲在熄滅的炭盆邊發抖。
“怎么樣?”唐成問。
“馬送到城西的馬場了,混在家馬群里。”唐世唐搓著手,“金燦燦真夠狠,那些馬在箱子里憋了兩天,放出來時好幾匹都站不穩,他就讓人拿鞭子抽。”
吳陽罵了句臟話。
“別說這些了。”唐成關上門,從懷里掏出那本棉紙賬冊,“今晚子時,茅房碰頭。金福今天告假回鄉下,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