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已時(shí)二刻。
清溪縣衙門口,賈老頭剛把最后一片落葉掃到墻角藏好——沒辦法,縣衙窮,連多一把掃帚都沒有,只能用這個(gè)笨辦法裝點(diǎn)門面。
吳良站在門口,官服是昨夜連夜洗的,還沒干透,穿在身上涼颼颼的。他身后的唐成四人倒是精神抖擻,只是那身“新”衣服怎么看怎么別扭——唐成的師爺服兩只袖子顏色深淺不一,吳陽的門房帽歪戴出了痞氣,金燦燦的工房袍子下擺沾著石灰,唐世唐的文書袍倒是整潔,但半邊眼鏡的鏡片裂了條縫,看人時(shí)像在翻白眼。
遠(yuǎn)處塵土揚(yáng)起,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
“來了來了!”吳陽拄著拐杖的手都在抖——一半是緊張,一半是昨晚做萬民傘做到半夜累的。
三輛馬車在縣衙門前停下,護(hù)衛(wèi)掀開車簾,一位五十多歲、面容嚴(yán)肅的官員緩步下車——江南東路轉(zhuǎn)運(yùn)司巡查使王大人,正五品。
“下官清溪縣令吳良,恭迎王大人!”吳良深深一揖,腰彎得差點(diǎn)閃了。
王巡查使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掃過縣衙破舊的門面,又掃過吳良身后四個(gè)奇形怪狀的“下屬”,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吳縣令,清溪縣的治理…可有什么成效讓本官看看?”
“有有有!”吳良趕緊側(cè)身,“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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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進(jìn)了大堂,堂下跪著三個(gè)人——張二狗、李三貓、趙四手,手腳都戴著木枷,低著頭瑟瑟發(fā)抖。
唐成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大人請看,此三人乃清溪縣著名惡徒!吳大人上任后明察秋毫,雷霆出擊,一舉擒獲!”
他按預(yù)先排演好的劇本,指著張二狗:“此人曾一夜連盜三戶!”
指著李三貓:“此人專在集市扒竊!”
指著趙四手:“此人更是糾結(jié)同黨,欺行霸市!”
王巡查使瞇眼打量三人,正要開口——
“大人冤枉啊!”張二狗突然抬起頭,眼淚鼻涕一起流,“小人就偷過一只雞!還是三年前!”
唐成臉色一變:“你胡說什么!”
“小人沒胡說!”張二狗從懷里哆哆嗦嗦掏出一塊木牌,“小人在城東賣豆腐三年了,街坊鄰居都能作證!是唐師爺說,只要我們假裝是江洋大盜,就給我們一人一百文錢!”
李三貓也跟著喊:“對對對!唐師爺還說,等巡查使走了就放了我們,再加五十文封口費(fèi)!”
趙四手更是干脆:“大人!唐師爺昨天還教我們怎么哭得慘一點(diǎn),說這樣顯得吳大人斷案如神!”
大堂里一片死寂。
王巡查使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唐成:“唐師爺?”
唐成汗如雨下,官服后背濕了一大片:“大…大人…他們血口噴人!”
“誰血口噴人啊!”張二狗急了,“唐師爺你昨兒還說,演好了帶我們?nèi)プ硐銟浅詿u!”
吳良腿都軟了,扶住公案才站穩(wěn)。
王巡查使盯著吳良,聲音冷得像冰:“吳縣令,這就是你治理下的‘治安成效’?”
“下官…下官…”吳良腦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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