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戰第一?”路朝辭的腳步慢了下來,側過臉,那雙清潭般的眸子終于落在了玄長老身上,“她的靈根,不是下品木靈根么?”
“正是。”玄長老苦笑了一下,“這也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之處。此女的根骨老夫親自探查過,經脈纖細,氣海狹窄,確實是下品中的下品,按理說,連引氣入體都比旁人困難數倍。”
“但她在考核中的表現,卻著實令人驚異。百折坡上,她最后一個出發,卻是第一個抵達終點,全憑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力。而在擂臺上,對戰林家那名煉氣五層的子弟,更是……”
玄長老斟酌了一下用詞,似乎在尋找一個最恰當的形容。
“更是匪夷所思。”他最終還是用了這個詞,“林辰的‘風卷云訣’已初具火候,劍招靈力充沛,換做任何一個同階修士,都不敢輕易硬撼。可那蘇晚,竟能在方寸之間,以一種老夫從未見過的凡人技法,屢屢避開鋒芒,甚至……借力打力,一招制勝。”
他將擂臺上看到的情形,詳細地描述了一遍。包括夜星晚如何利用林辰攻擊的死角,如何以最小的動作幅度進行閃避,以及最后那神來之筆般的卸力反擊。
他說得越是詳細,眼中的困惑就越是濃重。
“老夫問過她,她只說是幼時偶然翻到過殘缺的凡人武學札記,自己照著圖譜胡亂練的。這個說法,太過牽強。凡人武技,如何能破解修士的靈力劍招?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路朝辭靜靜地聽著,面無表情。
然而,在他的內心深處,一幅幅畫面卻自動拼接、補全,構成了一個完整而清晰的故事。
凡人武學札記?
不,那不是什么札記。那是在無數次被欺凌、被毆打的絕境中,用血與痛,一招一式領悟出的求生之術。
借力打力?
那不是什么精妙的技巧,那是一個弱小的身軀,在面對遠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時,所能做出的唯一選擇。因為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對抗,所以只能去引導,去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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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每一次閃避,都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這背后,是經歷過多少次險象環生的危機,才能磨煉出的、深入骨髓的戰斗本能?
路朝辭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個瘦弱的少女,在暗無天日的角落里,獨自面對著拳腳與刀劍,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倔強地爬起。她的身上布滿傷痕,眼神卻始終不肯熄滅。
那不是在修煉,那是在掙扎求活。
玄長老沒有注意到帝尊神色的微妙變化,他繼續說道:“更讓老夫在意的,是她那份遠超同齡人的心性。無論是在百折坡上,還是在擂臺上面對林辰的羞辱,亦或是方才被那幾個老弟子堵在門口,她的眼神,始終平靜無波。這份鎮定,不像一個初入仙門的十六歲少女,倒像個……歷經滄桑的苦修之士。”
“還有方才之事,”玄長老提起那三個被拖走的弟子,眉頭又皺了起來,“王成是煉氣四層,另外兩人也都是煉氣三層,三人聯手,竟被她一個連靈力波動都沒有的新弟子,在瞬息之間盡數放倒。老夫趕到時,只看到結果,未見過程。但想來,她用的還是那種詭異的凡人技法。”
“一個剛經歷過高強度考核、體力透支的少女,反手制服三名修為遠高于她的修士。帝尊,此事……處處透著古怪。”
玄長老說完,看向路朝辭,等待著他的示下。在他看來,這個蘇晚身上謎團太多,宗門應當詳查,以防有心之人混入。
路朝辭沉默了片刻。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遠方,落在了青竹院那片蒼翠的竹林之上。
古怪?
不。一點也不古怪。
那不是古怪,那是堅韌。
是在爛泥里掙扎過的人,身上才會有的,那種洗不掉的痕跡。
她的鎮定,是因為早已習慣了更大的惡意。
她的反擊,是因為她知道退縮和求饒,換不來任何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