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撕心裂肺的痛楚,靈魂仿佛在無盡虛空中飄蕩、碎裂,又被一股微弱卻堅韌的溫暖力量,一點(diǎn)點(diǎn)、艱難地拼湊回來。
蘇小碗的意識,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一粒微光,在無盡的痛苦與黑暗中浮沉。她感覺自己快散了,經(jīng)脈寸斷,神魂布滿裂痕,每一次“呼吸”(如果魂體還有呼吸的話)都帶來凌遲般的劇痛。唯有掌心一點(diǎn)溫?zé)岬牟珓樱约靶乜谝唤z清涼堅韌的守護(hù)意念,如同暴風(fēng)雨中最后的兩盞孤燈,死死錨定著她即將潰散的意識。
是星隕戒……是玄蒼最后渡給她的那縷微弱的寂滅劍意與真心淚守護(hù)道韻……
玄蒼!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混沌的黑暗!蘇小碗猛地“睜”開“眼”!劇烈的眩暈與疼痛讓她悶哼出聲,但她顧不得了,拼命調(diào)動殘存的感知。
沒有預(yù)料中的冰窟、玄冰、毀滅的寒潮。入眼是粗糙的、帶著海腥味的木質(zhì)屋頂。身下是堅硬的木板,鋪著干燥但粗糙的茅草。空氣溫暖潮濕,帶著咸濕的海風(fēng)氣息,隱約還能聽到遠(yuǎn)處海浪拍岸的聲音。
她……沒死?玄蒼呢?!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卻渾身劇痛,仿佛每一寸骨頭都錯了位,軟綿綿的用不上力。她艱難地偏過頭,目光急切地掃視。
這是一間極其簡陋的木屋,家徒四壁,唯有她身下這張“床”,和墻角一個殘破的瓦罐。陽光透過木板的縫隙,投射下幾道明晃晃的光柱,塵埃在其中飛舞。
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門口。
一道熟悉的、白衣染血的身影,背對著她,靜靜坐在門檻上。他低著頭,似乎在看手中的什么東西,背影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與……脆弱?他周身的寂滅劍意,微弱到幾乎感應(yīng)不到,氣息更是紊亂虛弱,時高時低,如同風(fēng)中殘燭。
是玄蒼!他還活著!
巨大的狂喜瞬間沖垮了身體的劇痛,淚水奪眶而出。“玄……蒼……”她想喊,發(fā)出的卻是嘶啞破碎的氣音。
門檻上的身影猛地一震,緩緩轉(zhuǎn)過身。
四目相對。
蘇小碗的心,狠狠一揪。
眼前的玄蒼,依舊是她記憶中最深刻的那副眉眼,清冷孤絕。但此刻,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卻失去了往日的血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連唇色都淡得幾乎看不見。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往那種洞徹生死、淡漠萬物的寂滅,而是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以及看到她醒來時,瞬間涌出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后怕與失而復(fù)得的慶幸。他的白衣上,血跡斑斑,尤其是胸前和肩頭,暗金色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觸目驚心。
“你醒了。”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砂紙磨過粗糙的石頭。他想起身走過來,身體卻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門框,才穩(wěn)住身形。
“你……你的傷……”蘇小碗眼淚流得更兇,她想靠近他,查看他的傷勢,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無妨,死不了。”玄蒼深吸一口氣,強(qiáng)撐著走進(jìn)屋內(nèi),在她身邊緩緩坐下。動作遲緩,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他伸出手,冰涼的手指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指尖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別哭,我們還活著。”
這簡單的觸碰與話語,卻讓蘇小碗心中酸楚與暖流交織。她貪婪地看著他,仿佛要將他此刻虛弱卻真實(shí)的樣子,深深烙印在靈魂里。“這是哪里?我們……怎么逃出來的?玄冥呢?”
“一處遠(yuǎn)離北冥的海島。空間符傳送的落點(diǎn)。”玄蒼簡單解釋,目光落在她緊握的左手上,“至于玄冥……被玄武遺蛻最后的封印重新拖回去了。但它的部分意志,已蘇醒脫困,更記住了我們的氣息與……四象星樞。”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凝重:“我們傷得很重。我強(qiáng)行燃燒劍魂本源,施展超越極限的寂滅斬靈,傷了根基,至少需數(shù)月靜養(yǎng),方能恢復(fù)大半。你的情況更糟,強(qiáng)行催動未煉化的四象星宿大陣,魂體與經(jīng)脈受損極重,若非星隕戒與四象星樞自行護(hù)主,不斷滋養(yǎng),恐怕……”
他沒有說下去,但蘇小碗明白。恐怕自己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她內(nèi)視己身,果然,體內(nèi)一塌糊涂。經(jīng)脈如同干旱龜裂的土地,布滿裂痕,靈力近乎枯竭。丹田處,四枚星樞懸浮,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緩緩旋轉(zhuǎn),不斷釋放出精純的星辰本源,修復(fù)著受損的根基,但這速度極其緩慢。神魂更是虛弱不堪,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星宿海的人呢?”蘇小碗想起玉衡子三人。
“不知。空間傳送隨機(jī),他們未必與我們落到一處。此地荒僻,靈力稀薄,暫時安全。”玄蒼道,隨即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碗兒,四象星樞,可已完全煉化?補(bǔ)天策所需陣法,可能推演?”
這才是關(guān)鍵!他們拼死取得四象星樞,是為了布陣補(bǔ)天,對抗即將破封的影尊!若因重傷無法催動,一切皆成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