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再次啟動,匯入車流。
狹小的車廂里,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楊淑婷靠在車窗上,無聲地流淚,身體控制不住地輕顫。李計劃坐在她旁邊,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放在膝蓋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著前方,仿佛這樣就能讓車開得更快一點。
兩人之間,隔著不到一拳的距離。曾經最親密的夫妻,此刻因為女兒的安危,被迫坐在了一起,卻連看對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過了不知道多久,李計劃啞著嗓子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楊淑婷:“怎么會……怎么會突然這么嚴重?前兩天視頻不是還好好的?”
楊淑婷閉著眼,淚水流進嘴角,又咸又澀。“媽說……可能是換季,著了涼……一開始只是咳嗽,沒當回事……昨晚開始燒的……”
她的聲音破碎不堪。
李計劃不再說話,只是拳頭握得更緊了。他想起母親前幾天好像在電話里提過一句朵朵有點咳嗽,他當時正為蘭蘭逼婚的事煩心,隨口說了句“多喝熱水”就掛了電話。
悔恨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
出租車在汽車站門口停下。李計劃扔下一張鈔票,沒等找零,就拉著楊淑婷沖進了售票大廳。
買票,安檢,上車……整個過程像一場混亂的夢。
直到大巴車駛出琛州市區,開上通往老家的高速公路,兩人并排坐在略顯破舊的座椅上,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風景,那種撕心裂肺的恐慌才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冰冷的焦慮和恐懼。
李計劃拿出手機,再次撥通父親的電話,聲音干澀:“爸,我們上車了。朵朵……怎么樣了?”
楊淑婷猛地轉過頭,屏住呼吸,緊緊盯著他的側臉。
電話那頭,李建國的聲音似乎鎮定了一些,但依舊疲憊:“還在觀察……醫生說暫時穩定了,但燒還沒完全退……說是急性肺炎引起的高熱驚厥……你們……路上小心……”
掛了電話,李計劃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爸怎么說?”楊淑婷急切地問,聲音嘶啞。
“暫時穩定了。”李計劃重復著父親的話,卻不敢看楊淑婷的眼睛。穩定,不代表沒事。
楊淑婷聽了,身體微微放松,但緊繃的神經依然無法徹底松弛。她轉過頭,重新望向窗外。
大片大片的農田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有些荒涼。離老家越近,她的心就越沉。
這一次,不是為了離婚,不是為了爭吵,只是為了他們共同的孩子。
大巴車顛簸著,載著一對即將破碎的夫妻,向著他們生命最初聯結的地方,疾馳而去。車廂里彌漫著沉默,那沉默比任何爭吵都更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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