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沉沉地壓在城市上空。楊淑婷和劉剛擠在她那間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桌上擺著兩菜一湯——一盤拍黃瓜,一盤炒花生米,還有一碗西紅柿雞蛋湯,旁邊放著兩個玻璃酒杯和一瓶廉價白酒。
這是他們?yōu)閿?shù)不多的、能安心待在一起的夜晚。幼兒園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劉剛也換了個夜班保安的工作,白天有了空閑。兩人都刻意避開了那些沉重的話題,只聊些輕松的日常,偶爾碰一下杯,讓辛辣的白酒沖淡心里的焦慮。
“來,淑婷,再喝一口。”劉剛給她的酒杯滿上,眼神里帶著溫柔的笑意,“今天你看起來累壞了,多喝點(diǎn),解解乏。”
楊淑婷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陣灼熱的暖意,卻也讓她的臉頰更快地泛起紅暈。“嗯,最近幼兒園事多,天天都要應(yīng)付家長,有點(diǎn)煩。”她避開劉剛的目光,拿起筷子夾了口黃瓜,試圖掩飾心里的慌亂。
她知道,劉剛找她,絕不僅僅是為了喝杯酒、吃頓飯。撫養(yǎng)費(fèi)的事像一塊石頭,壓在兩人心上,尤其是劉剛,最近因為這事,脾氣明顯變得急躁了許多。
果然,酒過三巡,劉剛放下酒杯,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粗糙卻溫暖,帶著常年握方向盤留下的薄繭。“淑婷,”他的聲音低沉而認(rèn)真,“我媽那邊又催了,說周五前再拿不到錢,她真的要過來找你了。”
楊淑婷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筷子差點(diǎn)掉在桌上。她低下頭,不敢看劉剛的眼睛:“我知道,我一直在想辦法……”
“想辦法?你想了這么久,想出什么辦法了?”劉剛的語氣有些急,抓著她的手也緊了些,“淑婷,不是我逼你,是我真的沒辦法了。我跟我媳婦吵了無數(shù)次,她就是油鹽不進(jìn),非要那三萬塊錢。我要是拿不出來,她不僅不離婚,還會鬧到你幼兒園去,到時候你工作沒了,咱們倆都得完!”
“我知道!我知道后果!”楊淑婷的聲音也提高了些,帶著一絲委屈和無助,“可我能怎么辦?我跟李計劃提離婚,他不同意,還說要跟我爭朵朵的撫養(yǎng)權(quán)!我總不能去搶錢吧?”
她撒了謊。自從上次電話里吵過架后,她就再也沒跟李計劃提過離婚的事。她怕,怕李計劃真的跟她爭朵朵,更怕把她和劉剛的事徹底抖出來,到時候不僅父母要失望,她在這個城市里,真的就無容身之地了。
劉剛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里的火氣消了大半,語氣也軟了下來:“我知道你難,可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啊。淑婷,只要你跟李計劃離婚,拿到屬于你的那部分存款,咱們就能湊夠撫養(yǎng)費(fèi),我就能跟我媳婦把婚離了。到時候,咱們租個大點(diǎn)的房子,把朵朵接來,一起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他的話像一劑強(qiáng)心針,讓楊淑婷的心里泛起一絲漣漪。她也想跟劉剛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想給朵朵一個看似完整的家,可現(xiàn)實(shí)的阻礙,卻像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
“我……”楊淑婷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看著劉剛期待的眼神,看著桌上那瓶快要空了的白酒,一股沖動突然涌上心頭。她猛地抬起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說道:“劉剛,我跟你說實(shí)話,我已經(jīng)跟李計劃談過了。”
劉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他同意離婚了?”
“嗯,”楊淑婷點(diǎn)點(diǎn)頭,心跳得飛快,她不敢看劉剛的眼睛,只能盯著桌上的花生米,“他一開始不同意,后來我跟他吵了很久,他終于松口了。但是……但是他說,要等他下個月發(fā)了獎金,把存款分割清楚了,才能跟我去辦離婚手續(xù)。”
這是她臨時編出來的借口。她知道李計劃下個月會發(fā)季度獎金,大概有幾千塊錢,她想著先把劉剛穩(wěn)住,等過了這陣子,再想別的辦法。
劉剛顯然信以為真,臉上的愁云一掃而空,興奮地抓住她的肩膀:“太好了!淑婷,你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他激動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那咱們就等他發(fā)獎金!只要離婚手續(xù)一辦,我就去租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離你幼兒園近點(diǎn),到時候你上班也方便,朵朵來了也有地方住。”
他開始興致勃勃地規(guī)劃起未來的生活,說要給朵朵買一張新床,說要在陽臺種上她喜歡的向日葵,說以后每天下班都給她做她愛吃的紅燒肉。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感染了楊淑婷,讓她暫時忘記了謊言帶來的焦慮。
那天晚上,兩人都喝了不少酒。酒精點(diǎn)燃了壓抑已久的欲望,他們在狹窄的出租屋里極盡纏綿,仿佛要把所有的煩惱和不安都融化在彼此的體溫里。劉剛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一遍遍說著“我愛你”“等我”,楊淑婷則閉上眼睛,貪婪地享受著這份短暫的溫暖和安全感。
然而,當(dāng)激情褪去,劉剛沉沉睡去后,楊淑婷卻毫無睡意。她躺在劉剛身邊,看著他熟睡的側(cè)臉,心里的焦慮像潮水一樣涌了上來。
謊言就像一個雪球,一旦滾起來,就會越滾越大。她現(xiàn)在說李計劃要等發(fā)獎金才離婚,可下個月獎金發(fā)了之后呢?她又該找什么借口?李計劃根本就沒有跟她談過離婚,更別說分割存款了。到時候,劉剛發(fā)現(xiàn)她在撒謊,會怎么想?劉剛的妻子要是真的來幼兒園鬧,她又該怎么辦?
無數(shù)個問題在她腦子里盤旋,讓她頭痛欲裂。她悄悄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縫隙。外面的路燈亮著,昏黃的光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冷清。
她掏出手機(jī),翻到李計劃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發(fā)消息。她不知道該跟李計劃說什么,更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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