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淑婷切完最后一盆土豆絲時,手腕已經酸得抬不起來。她剛想靠在案板上歇會兒,就看見劉剛從廚房門口探進來半個腦袋,臉色不太好,手里還攥著手機。
“咋了?出啥事兒了?”楊淑婷趕緊放下菜刀,走過去問。這陣子他們見面越來越勤,劉剛每天都會繞到廚房來,要么給她帶個熱乎的肉包子,要么就站在門口跟她聊兩句,從沒見過他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劉剛把她往走廊拉了拉,聲音壓得低:“家里打電話來,我媽病了,要住院,讓我趕緊寄五千塊回去?!彼拿碱^皺得緊緊的,“我這月工資剛寄了三千回家,手里就剩一千多,還差得遠呢。”
楊淑婷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劉剛家里條件不好,他媽常年有病,弟弟還在上學,全家都靠他一個人在城里打工。“你跟同事借了嗎?”她問,聲音軟了點。
“問了,幾個哥們要么剛寄了錢回家,要么自己也緊巴,”劉剛嘆了口氣,抓了抓頭發,“實在不行,我就跟站點預支工資,就是不知道領導肯不肯。”他的語氣里滿是無奈,以前總帶著勁的眼神,這會兒也蔫了。
楊淑婷沒說話,心里盤算了一下——她這幾個月省吃儉用,攢了六千多塊,本來想存著給朵朵買奶粉,買新衣服,再給家里寄點。可看著劉剛這副樣子,她實在沒法袖手旁觀?!澳銊e跟領導說了,”她拉了拉劉剛的胳膊,“我這兒有錢,你先拿去用?!?/p>
劉剛猛地抬頭,眼睛都亮了,又很快暗下去:“不行,那是你的錢,你還要給朵朵買奶粉,我不能要?!彼罈钍珂脪赍X不容易,每天切那么多土豆絲,手都磨出繭了,哪能拿她的錢。
“啥你的我的,”楊淑婷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我攢著也是攢著,你媽看病要緊。再說,以后你發了工資再還我不就行了?”她沒等劉剛再拒絕,轉身往宿舍跑,“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拿?!?/p>
沒一會兒,楊淑婷就拿著個信封跑回來,塞到劉剛手里:“這里面有五千,你趕緊打回家,別耽誤了阿姨看病。”信封有點厚,還帶著點她手上的雪花膏味,劉剛攥在手里,暖得心里發顫。
“淑婷,謝謝你,”他的聲音有點啞,眼睛里蒙著層水光,“我沒想到你能這么幫我,以后我肯定盡快還你,不,我多還點,算利息。”
“跟我還說這個,”楊淑婷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趕緊去銀行吧,別晚了。晚上我下了班,你還來接我不?”她的語氣里帶著點期待,以前還會藏著掖著,現在卻敢大大方方地問了。
劉剛趕緊點頭,把信封揣進懷里,貼得緊緊的:“來,肯定來!我給你帶上次你說好吃的糖炒栗子,剛出鍋的!”他說著,腳步都輕快了,剛才的愁云一掃而空,轉身往銀行跑,還回頭沖她擺手,“你等著我!”
楊淑婷站在走廊里,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以前想起李計劃,心里還會有點愧疚,可現在看著劉剛因為她的幫忙而高興,那點愧疚竟然淡了不少——她覺得自己不是在做錯事,只是在幫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只是在抓住點實實在在的暖。
晚上下班,劉剛果然騎著摩托車來接她,車筐里放著一袋糖炒栗子,還冒著熱氣。“剛買的,你嘗嘗,甜得很?!彼f過栗子,還幫她剝了一個,塞進她嘴里,“燙不燙?慢點吃。”
楊淑婷嚼著栗子,甜得心里發暖。她坐在摩托車后座,手輕輕環著劉剛的腰,臉貼在他的后背,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還有栗子的香味。風吹在臉上,不冷,反而很舒服——以前跟李計劃騎二八大杠時,也沒覺得這么踏實過。
他們沒去別的地方,就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劉剛幫她剝栗子,她偶爾喂他一個。“我媽剛才打電話說,錢收到了,明天就住院,”劉剛的聲音里滿是感激,“她說讓我謝謝你,等她病好了,一定要請你吃家里的燉雞?!?/p>
“不用這么客氣,”楊淑婷笑了,“阿姨好好養病就行?!彼吭趧偟募绨蛏?,看著公園里的路燈,“劉哥,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心里特別踏實,不像以前,總覺得慌慌的?!?/p>
劉剛攥緊她的手,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以后有我呢,我不會讓你再慌了?!彼皖^,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動作輕得像羽毛,“我打算跟領導申請漲工資,等掙多了,就帶你去吃好的,買你喜歡的發卡?!?/p>
楊淑婷的臉一下子熱了,卻沒躲開,反而往他懷里鉆了鉆。她想起以前李計劃也說過要給她買發卡,可直到現在也沒買;而劉剛說的,她卻信了,因為他說到做到,剛幫他借了錢,就想著要對她好。
從那以后,他們見面更頻繁了。劉剛每天都來接她下班,有時候帶個熱乎的烤紅薯,有時候帶包她愛吃的話梅;楊淑婷也會幫劉剛縫衣服,他的保安制服破了個洞,她就偷偷拿回去,用同色的線縫好,比原來還結實。
楊淑婷的心情越來越好,以前切土豆絲時總覺得累,現在卻會哼著歌切,連廚長老趙都說:“淑婷最近氣色好了不少,是不是有啥好事啊?”她只是笑,不說話,心里卻知道,是因為有了劉剛的陪伴。
她也很少跟李計劃打電話了,有時候李計劃發來消息,她就隨便回兩句“忙”“挺好的”,然后就把手機扔在一邊,跟劉剛出去散步。以前想起朵朵,還會掉眼淚,現在卻覺得,等以后條件好了,再把朵朵接來也不遲,現在先好好享受這份暖。
有天晚上,劉剛送她回宿舍,在門口抱了她一下:“淑婷,有你真好。”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很輕,卻很認真。
楊淑婷靠在他懷里,點了點頭,心里滿是滿足。她已經很少想起李計劃了,很少覺得愧疚了,她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正想要的生活——有個人疼她、關心她,不用自己硬扛,不用孤單地熬著。
只是她沒意識到,這份看似溫暖的生活,是建立在背叛之上的,就像泡沫一樣,看著漂亮,一戳就破。而遠在另一個地方的李計劃,還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徹底陷進了別人的溫暖里,再也不想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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