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計劃推著電動車往宿舍走時,已經快十點了。后胎不知啥時候扎了,氣漏得一干二凈,他只能扛著最后半車件,推著車走——車把上掛著的帆布包磨得肩膀疼,手心里的繭子被車把硌得發木,連手指都蜷不攏。
“吱呀”一聲,路邊“川味面館”的燈還亮著。一個穿圍裙的姑娘探出頭,手里還攥著個湯勺:“師傅,你車壞了?”
李計劃抬頭,看清是面館的服務員蘭蘭——之前送件路過,他來吃過兩次面,姑娘總給他多舀一勺辣子?!班牛チ恕!彼鴼?,把車往路邊挪了挪,想歇會兒。
蘭蘭趕緊跑出來,手里拎著瓶礦泉水:“先喝點水,我看你汗都流到脖子了。”她遞水時,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背,有點熱,“這半車件沉不沉?我幫你看著車,你先把件送了?”
“不用,”李計劃接過水,猛灌了兩口,涼水順著喉嚨下去,才稍微緩過來,“件是附近小區的,剛送完,就??哲嚵??!彼皖^看自己的手,掌心磨紅了,沾著點灰,是剛才扛車時蹭的——想起楊淑婷在家時,總給他洗手,用胰子搓出泡沫,說“別把繭子磨破了”,心里突然有點酸。
蘭蘭盯著他的手,轉身跑回面館,很快拿了盒創可貼和個熱乎的肉夾饃出來:“我剛跟老板要的,你墊墊肚子。手別總蹭灰,貼個創可貼,不然容易感染?!彼紫聛?,想幫他撕創可貼,動作自然得像認識了很久。
李計劃趕緊縮回手:“我自己來,謝謝你啊。”他接過創可貼,指尖碰到她的手指,軟乎乎的,和楊淑婷的手不一樣——楊淑婷的手有繭,是切菜、織毛衣磨的,蘭蘭的手細,卻帶著點面堿的粗糙,是揉面揉的。
他低頭貼創可貼,蘭蘭就蹲在旁邊,看著他笑:“你送快遞是不是天天這么晚?上次我關店時,還看見你騎車路過,車燈都快沒電了。”
“嗯,旺季件多,得送完才能回?!崩钣媱澮Я丝谌鈯A饃,肉汁流到嘴角,熱乎的,比宿舍的涼饅頭香多了。他想起每周跟楊淑婷打電話,總說“中午吃了牛肉面”,其實大多時候,都是啃饅頭、吃泡面,只有遇到蘭蘭這兩次,才吃了頓熱乎的。
“那你也得按時吃飯啊,”蘭蘭皺了皺眉,“我看你比上次來吃面時瘦了,別把身體熬壞了?!彼酒饋?,幫他把電動車扶好,“我們老板有打氣筒,我去給你拿,先把氣打上,你推著也省勁?!?/p>
沒等李計劃拒絕,蘭蘭就跑回了面館。他看著姑娘的背影,圍裙在風里晃,心里有點慌——長這么大,除了楊淑婷,還沒人這么惦記他吃沒吃飯、手疼不疼。尤其是剛才她碰他手背時,那點熱乎勁,像電流似的,竄得他心跳快了半拍。
很快,蘭蘭扛著打氣筒出來,幫他給車胎打氣。她力氣小,壓打氣筒時身子都跟著晃,李計劃想幫忙,她卻擺手:“沒事,我能行!”壓了幾十下,她額頭上滲了汗,頭發貼在臉頰上,笑著說:“好了,應該能撐到修自行車的地方?!?/p>
李計劃看著打好氣的車胎,又看了看蘭蘭手里的打氣筒,想說點啥,卻不知道該說啥——他想給錢,又覺得太生分;想道謝,又覺得不夠。最后只憋出一句:“下次我請你吃面。”
蘭蘭“噗嗤”笑了,眼睛彎成月牙:“不用,你常來就行。我明天值晚班,要是你還路過,我給你留碗熱湯面,加個蛋?!彼f完,把打氣筒扛回面館,回頭沖他擺手,“路上慢點,別騎太快!”
李計劃推著車往前走,手心里還攥著沒吃完的肉夾饃,熱乎勁透過油紙傳過來,暖得他心里發慌。他摸出手機,想給楊淑婷打個電話,卻又放下了——都十點多了,楊淑婷肯定睡了,而且,他不敢跟她說,自己跟一個陌生姑娘在路邊吃了肉夾饃,怕她多想,更怕自己心里那點不該有的悸動,被她聽出來。
他騎上車,車燈晃著前面的路,腦子里全是蘭蘭的笑,還有她碰他手背時的溫度。他知道這樣不對,知道自己有媳婦、有孩子,可身體卻誠實地記著那點暖——在城里熬了這么久,太需要有人惦記他了,哪怕只是一碗熱湯面、一個肉夾饃。
另一邊,北湖幼兒園的宿舍里,楊淑婷正抱著頭坐在床邊,頭痛得厲害——昨晚淋雨沒好透,今天切菜時吹了廚房的穿堂風,這會兒頭沉得像灌了鉛,連眼睛都睜不開。
“咚咚”,敲門聲突然響了。她以為是張姐回來了,掙扎著站起來開門,卻看見劉剛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個藥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