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計劃回到出租屋時,天已經黑透了。
他摸出鑰匙,插了半天才對準鎖孔。門一開,一股香水味混著飯菜的油膩氣撲面而來。客廳的燈亮著,蘭蘭坐在那張掉漆的塑料餐桌前,正低頭玩手機。桌上擺著兩盤菜,青椒肉絲和西紅柿炒蛋,看著像是從樓下小餐館打包回來的。
“談得怎么樣?”蘭蘭頭也沒抬,手指在屏幕上劃得飛快。
李計劃沒說話,把鑰匙扔在鞋柜上,發出哐當一聲響。他換了拖鞋,走到餐桌前,看著那兩盤已經沒什么熱氣的菜,一點胃口都沒有。
“問你話呢!”蘭蘭終于抬起頭,眉頭擰著,“跟楊淑婷談好了嗎?什么時候去辦手續?”
李計劃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撥了撥盤子里的青椒:“沒談成。”
“沒談成?”蘭蘭的音調陡然拔高,她把手機啪地拍在桌上,“什么叫沒談成?李計劃,你耍我是不是?”
“她要朵朵。”李計劃悶聲說,夾了一筷子雞蛋塞進嘴里,味同嚼蠟。
“她要你就給啊?朵朵是你李家的種,憑什么給她?”蘭蘭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我告訴你李計劃,這婚你必須離!我都跟家里說了,我媽還等著見你呢!”
李計劃放下筷子,抬起頭看她。蘭蘭今天穿了件緊身的毛衣,勾勒出豐滿的胸部曲線,臉上畫了妝,眼線描得又黑又粗。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楊淑婷那件領口起球的灰色毛衣,素凈的臉,還有她最后看他的那個眼神。
“你看我干什么?說話啊!”蘭蘭雙手叉腰,胸脯氣得一起一伏,“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是讓你去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去吃癟的!她楊淑婷算個什么東西?一個在廚房里擇菜洗碗的,也配跟你爭孩子?”
“你閉嘴!”李計劃猛地一拍桌子,盤子碗筷都震得跳了一下,“楊淑婷怎么樣,還輪不到你說!”
蘭蘭被他吼得一怔,隨即更加火大:“喲,還護上了?李計劃你搞清楚,現在誰才是你女人!我跟著你兩三年了,沒名沒分的,你給過我什么?啊?我青春都耗在你身上了,你現在為了那個黃臉婆吼我?”
她越說越激動,眼圈都紅了,抓起桌上的紙巾盒狠狠砸在地上:“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計劃看著散落一地的紙巾,胸口堵得發慌。他疲憊地抹了把臉:“蘭蘭,你講講道理。朵朵是我女兒,我不可能輕易放手。”
“那你就能輕易放開我?”蘭蘭沖到他面前,手指幾乎戳到他鼻子上,“李計劃,我今天把話放這兒,你要是不跟楊淑婷離干凈,咱倆就完蛋!我馬上收拾東西走人,你愛找誰找誰去!”
這話她說過不止一次了。每次吵架,都以“走人”相威脅。以前李計劃還會哄她,怕她真走。可今天,他看著蘭蘭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突然覺得特別累。
“隨你便。”他低聲說,重新拿起筷子,低頭吃飯。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蘭蘭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好啊李計劃,你長本事了!為了那個賤人,你不要我了是吧?我真是瞎了眼,跟了你這么個窩囊廢!”
她一邊哭一邊罵,抓起沙發上的靠枕往李計劃身上砸:“你滾!你給我滾出去!這是我的房子!”
李計劃任她打罵,一動不動。靠枕軟綿綿的,打在身上不疼,但蘭蘭的哭聲和叫罵聲像針一樣扎著他的耳膜。
這間一室一廳的出租屋,月租一千二,是他付的錢。但蘭蘭住進來后,就理所當然地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地盤。她的衣服塞滿了衣柜,她的化妝品擺滿了洗手臺,她的拖鞋她的水杯她的零食……到處都是她的痕跡。
蘭蘭罵累了,癱坐在地上嗚嗚地哭。李計劃放下碗筷,走過去想扶她。
“別碰我!”蘭蘭甩開他的手,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計劃,你到底愛不愛我?”
又是這個問題。
李計劃張了張嘴,那個“愛”字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蘭蘭看著他猶豫的樣子,眼神一點點冷下去。她用手背抹了把眼淚,從地上爬起來,語氣突然平靜了:“李計劃,我給你兩條路。要么,三天內跟楊淑婷談妥離婚,朵朵的撫養權必須歸你。要么……”
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咱倆分手,你從此別再找我。”
李計劃心里一沉。他知道,這次蘭蘭是來真的。